祝山青深吸了一口气,那汹涌的愤怒让他的手臂都在颤抖。他极力平息道:“嗯。那日我正在山中练剑打野,无意中听到了你的呼救,我赶来将你救下,从此后你便跟着我了。”
他神色柔和下来,说:“阿月,我原本也是修道之人,你适才同我交手也能明白,我并非什么邪魔外道。我不想你误解我,好吗?我不仅救下了你,还救了很多被厘祟门迫害的小妖,他们有的已经断了身子,有的正躺在厘祟门的法器里,可无论强弱,他们都成了你的兄弟姊妹,你是十二个中最小的一个。你们十二个生得都很漂亮,可在这尘世间,拥有好皮囊是件坏事,我适才也说过,那些附骨之疽是杀不完的,我只能带你们躲起来,将你们藏在我的府中。我不许你的姊姊们轻易示人,你的兄弟们生得也很动人,于是我也不许你的兄弟们踏出府邸。
“你们住在我的府上,不谙世事,却很快乐。你们很听话,真的……你知道吗,我从小也有个妹妹,可惜被吃了,我和你们在一起,便时常想起我的妹妹,我将你们当做我的亲人。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那一天,对!那一天!”祝山青想到什么,变得满面惶恐,“那日我跑了满城,为你们十二个搜罗了十二样爱吃的糕点,我满心欢喜回到家中,却不见你们的身影!你们向来最喜欢在院中打闹,可那日太安静了,太安静了!我的结界不知道被谁打破,我好害怕,一个一个来到你们的房间,我喊啊,我喊你们的名字,到处都是空落落的!那里……那地上全是你们的血!还有你们的衣服!我、门框上还有带血的手印,地面的血迹好长啊!一直拖到了很远的地方!我在井中找到了你兄弟的内衬,在池子里看到了你姊妹的钗裙,好多……你们的头发和血,我找到好多……可我却独独找不见你们的尸首!”
祝山青双目猩红,那充血的眼眶中泪水在打转,他怒声道:“我明白!这是厘祟门的手段!他们最喜欢羞辱人!可厘祟门多年前便已经分崩离析,我去到他们的旧族,却已经人去楼空!我便日日追查,夜夜追查!”
“打断一下。”花侑说,“我瞧见那土里种下的人并不全都是厘祟门的弟子。”
有神脉之人和寻常人的区别,她一探便知。
“自然不止。”祝山青流干了泪,就笑,“那些啊……那些都是有罪的人。”
花侑很好奇:“有什么罪呢?都是寻常百姓。”
祝山青怒不可遏:“什么罪?!世间王法做不了主的罪!他们用眼睛看你们,我便挖了他们的眼睛!用嘴说你们的名字,我就拔了他们的舌头,哪个地方碰到你们,我就砍了哪个地方!世间哪有什么庇佑?!什么神祇,什么鬼怪,都有畜生!这世间最不该以正邪分人!”
花侑了然:“哦,看一眼就要死,那就是欲加之罪。我现在把你们看了个精光,岂不是也要杀我?”
祝山青怜惜地说:“说什么傻话呢?阿月,我出身名门正派,从来只做正确的事,你说我疯了,我现在告诉你,我就算发疯也看得清对错。你如今明白这些原委了,就去将他的手砍掉吧!”
花侑这次得了令,不再拖沓。她似乎认同了祝山青的行径,一骨碌爬起身:“行,那我杀了他好不好?”
花侑掂量了下手中那柄银镖的分量,似乎正在感受武器是不是得心应手,她轻笑一声,下一瞬,笑意骤凉!
银镖狠厉地回旋飞过,屏风被遽然削成两半,将那个男人一刀开喉!化成了乌有。
盘踞在男人身上的断尾立马四散逃走。
她竟然正将男人杀了!
花侑叹息,好像还很遗憾似的。
然而此举没让祝山青满意,反倒让祝山青猝然变得惶悚起来,他发了疯一样扑过来:道:“不、不是这样!你怎么回事?!我让你砍了他的手,不是要取他的性命!”
他一发疯,那些尾巴便疯狂地蠕动起来。花侑扔了刀,像是看不懂,她诚心地问:“怎么?你折磨了那么多人,用了那么多残忍的手段,如今却连杀人都不忍心吗?嗯?将军。”花侑和他对视,神色柔和道,“还是我该叫你厘祟门门主呢?”
祝山青如晴天霹雳,仿佛见到鬼了一般,他呆呆地盯着花侑,似乎已经快站不稳了,他强撑片刻,最后说:“我不是。”
“哦,你不是,都听你的好不好?”花侑蹲下身,用他适才的口吻回敬道,“你将所有欺负过你兄弟姊妹们的凶手活埋,却不忍心杀了,只能将这些人的魂魄拖进来,反复凌迟,来消解你心中的仇恨。这是你自个儿开的魇境,你怎么反倒分不清了呢?”
祝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