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大殿下经常发呆,看着前方不言不语,有时候还会皱眉或嗤笑、亦或深思。丰禾与飞翔殿内从前一直伺候大殿下的老人都说,大殿下以往并无这等发呆的习惯,是去岁那场事故后出现的。”
余穗盛谷其实不觉得这点有何问题,但陛下几次叮嘱她们,她们总要说些什么交差。若说事故前殿下的行为是“寻常”,那与之不一样的都可算“不同寻常”吧。
刘彻听后微顿,这种情况他好像也瞧见过。
余穗盛谷偷偷觑了眼他的神色,继续道:“说到那场事故,婢子刚去飞翔殿伺候大殿下时,大殿下晚间偶尔会做噩梦,梦见什么大殿下醒来说不记得了。但后来这种情况倒是渐渐少了,如今已不再出现。”
这点刘彻也是知道的,却只当刘据被那次“死劫”吓住了。
“大殿下总有些奇思妙想,也常出口奇言妙语。婢子曾多次询问大殿下这些东西的原委时,大殿下有几次欲言又止。就好似本来想说什么,张嘴没说出来又改了口。”
欲言又止,改了口?
于余穗盛谷这些婢子而言,或许只是刘据不愿意多说。但于自己呢?刘彻恍然想起来,他有几回问及刘据时,刘据也是这样的表现。
他们父子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据儿的表现更似是想说却说不出来。
想说,说不出来……
思及这点,刘彻瞳孔震颤。
去岁出事后,据儿昏迷一天一夜,反复高热,险死还生苏醒后便大喊大叫,一直唤着他与卫子夫,死死抱住他,握住他的手,嘴巴张张合合,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面上又惊又惧,最后只能嚎啕大哭。
他哄了许久才将其哄睡过去,可即便睡着也紧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那份不安、惶恐与无助,他记忆犹新。
彼时侍医说许是吓到了,一时失语也是有的。
因刘据很快好转,他便没多想。如今重新思量,若不是因事故吓到呢?
“还有一点。许是当初伤到了头,大殿下似乎忘却了一些事情,不仅仅是事发的经过,还有其他。另外婢子发现大殿下好几次扶额按头,好似不舒服。可婢子问及,殿下又说无事。”
刘彻面色大变:“据儿那次落下了病根?怎从未有人告诉朕?”
“陛下息怒。此事曾请侍医瞧过几回,侍医都说殿下身体康健,并无病症。大殿下说是我等大惊小怪,他就是习惯性按按头而已。婢子便想,大约是大殿下思考事情时的小习惯。”
然而这话显然并不能让刘彻安心,他一边吩咐吴常侍请侍医,勒令其将太医署今日任职之人全叫过来,一边站起身匆匆往飞翔殿去。
刘据洗完澡美美睡了个午觉,刚翻身还迷迷蒙蒙没完全清醒呢,就被突然闯入的刘彻抱了个满怀:“据儿头可还疼?另外还有哪里不舒服?”
睡眼惺忪,脑子一团浆糊的刘据:……???
没等他回过神,一大串侍医鱼贯而入。刘据就这样懵逼着被抱到侍医们面前,号脉看诊。看眼珠,看舌苔,看手脚……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连根头发丝都没放过。
一个看完,又来一个,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刘据一颗心提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从最初的迷茫逐渐变为紧张,他下意识抓紧刘彻:“父皇,我……我怎么了?我是中毒了吗,还是……还是怎地了?”
说着说着,鼻子一酸,眼泪掉出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刘彻:……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刘据误会了,忙做安抚:“莫要胡思乱想,什么死不死的,这种话怎能轻易说出口。”
可这样的阵仗,刘据很难相信他的话,只当他是在哄自己,笃定自己身体肯定出了大问题,鼻子耸了耸,眼泪更大滴了:“父皇不要骗我,我都要死了,你还骗我。
“死也不让我死个清楚明白。这样我死后岂不是要做糊涂鬼。我不要。我不想死,更不想做糊涂鬼。父皇,你就告诉我吧,我到底怎么了!”
呜呜呜呜,哭得伤心至极。
他还这么小,还有大好人生呢,他怎么就不行了呢。明明他身体挺好的,怎么突然就出问题了呢。
刘据不能接受,越想越伤心,泪水大滴大滴往下落,紧紧抱着刘彻的胳膊:“父皇,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母后,还有阿姐,去病表哥,曹襄表哥……
“呜呜呜……你们老实告诉我,我还有的救吗?如果……如果不行,那我还有多少时间?”
一双泪水迷蒙的眼睛盯着侍医,目光恳切又真诚。
侍医:……
他们看看刘据,又看看刘彻,觉得这父子俩可能有病,但不是身体的病,而是脑子的病。
这话他们不能说,只得低头认真回禀:“大殿下身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