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邑听懂了,但她也敏锐的察觉到,刘彻这话只对她说,问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她转头看向鄂邑。她是汉室公主,鄂邑也是。即便两人受宠程度不同,但在公主的意义这点上是一样的。
鄂邑回之一笑:“昨日我已上书请罪,请父皇收回我名下封邑,解除公主封号。”
除早就知道的刘彻外,刘据三人同时震惊。
诸邑张大嘴巴:“二姐,你……你……”
“王家与修成君之过父皇已经罚了,广仲也已定下死刑。我亦有过,自然也当罚。”
“可你是公主,同他们不一样。就算要罚,也不必这么重。而且公主封号与封邑,怎是王家之侯爵与修成君之县主可比。此事我们不知道,也就是说父皇还没批准,对吗?”
最后一句是问刘彻的。
刘彻点头:“朕暂且未允。”
暂且二字用得极妙。
即便他先前没有此等想法,至少现在他确实有了这个考虑。
鄂邑仿佛察觉到他的松动,跪拜再请:“女儿恳请父皇应允,去女儿公主之名,让女儿以张骞副使之身出使西域。
“女儿愿为国效力,替父皇分忧,他日归来,再以立下之功赎今日之罪,复公主之名。”
这布棋很险。她若有立功,今日罪责消除,公主封号封邑复归都不是问题,但若未有立功,帝王政令不可擅改。她又不受宠,前路会变成十分渺茫。
这点鄂邑不是没考虑过,但她仍想试一试。靠自己去夺得公主荣耀。
刘彻神色闪烁,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道:“朕需想一想,你们都下去吧。”
诸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选择闭上,乖顺地与众人一同告退。
殿外。
鄂邑看向诸邑:“抱歉,我没想到你也会请缨去西域,我不是故意同你相争。”
诸邑摇头:“我知道。你之所长比我重要。语言可以学。你即便没有我的天赋,也只是学起来相较难一些,耗时长一点。
“但只需你愿意下苦功夫,总能有所收获。至少基础沟通问题不太。而你之所长未必是努力可以做到。
“尤其父皇本就不太可能让我去。我只是想试试。父皇……父皇虽然没有明说,但看他刚才的态度,大概率会应允你。你真想好了?”
鄂邑扬起笑脸:“是。”
两人选择一致,倒也能理解彼此。诸邑不再劝。鄂邑福身告辞。
诸邑一声叹息,颇有几分遗憾。她转头看向卫长:“长姐早知父皇不会允我,对吗?”
卫长点头,看向渐行渐远只剩一个黑点的鄂邑:“但她今日之举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我本以为父皇会让她思过两年,或是削减封地,又或其他。
“却没想到她会如王信广云一般,直接自请去公主之名,收回封邑。不过她这招倒也聪明。
“虽然现今因阿弟求情,父皇或许心中芥蒂暂且消除,难保日后不会因其他情况重新升起。秋后算账,惩处更重。
“但有如今之请,他日即便想起,也算重罚过了。只需她不再犯,父皇就不会再追究。”
诸邑点头:“以她的处境,留在长安,日后婚事也不知会如何。王家婚事是没了。可父皇能因太后遗愿将她赐婚王家。往后未必不会因其他缘由再将她给赵家钱家孙家等等。
“那不是她想走的路。祸兮福依。没了公主之名,她就有机会去往西域,倒也不完全算坏事。至少她可以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错。”卫长莞尔,“出使西域虽与和亲不同,但仍旧凶险。当年博望侯几经艰辛,更被匈奴所掳,多次出逃又抓回去。
“虽则这回出使会在打下河西之地后,却也只能保证途径河西之地是我们的,不再是匈奴地盘。这点稍显安全些,其他地界风险依旧。尤其西域诸国形势不一,对匈奴态度也不一。
“此行不易,她若真能平安归来,还立下功绩,凭功复封,也属应当。父皇对她自会刮目相看。她自此有了价值,再不会是那个可有可无,能随时被舍弃的女儿。
“这般也好。如她真能成功,也算给往后所有公主立了个榜样。告诉她们,于公主而言,前路如何,并非只有帝王宠爱一条。”
此行不易……
诸邑又是一叹:“我知道,长姐不劝我是知道父皇会驳回来。而你也并非不想让我如愿,是恐我此行回不来。父皇也是此番考量。”
刘彻可以舍鄂邑,却未必愿意舍诸邑。
宠爱有时是特权,也是枷锁。
但作为被宠爱之人,已经因宠爱得到了许多别人没有的东西,再来说这个就矫情了。
所以在这点上,卫长从来不提,诸邑也不提,叹过便罢。
刘据上前拉住诸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