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瑕道:“高祖起兵于草莽之时也才十八岁,无瑕比他还虚长两岁呢。不知将军年少时,是否发过什么誓言,说过什么大话,现在后悔了不曾?”
袁毅突然一震,陷入沉思。姬无瑕心道,我瞎蒙的,你还真有年少往事啊?
姬无瑕柔声道:“少年时敢说敢做,胆大妄为,好高骛远,都是自然而然。然而没有高祖的好高骛远,便没有我大周朝建国,可见年少轻狂倒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袁毅迟疑道:“不错。”
宫中饮用的酒味道清甜,唇齿留香,姬无瑕不禁越说越快,道:“第二杯酒敬当下,各位大人年少时寒窗苦读,现下为官多年,当初的梦想是否还在,是否还能坚持初心,还是被权力腐蚀成一地鸡毛,这是无瑕初登朝堂最想要了解的。”
老头子看不起年轻人,但又都年轻过。姬无瑕说这话,便是想要激起在场这些老头子们与胆大妄为的自己共情。众人都听得此言,多少都想起了年少时光,这次几乎所有人都将酒喝了。
陆太师放下酒杯,替众人问了个关键问题:“不知当初,先帝与顾贵妃,为何要隐瞒殿下身份,当作公主来养?”
姬无瑕真诚道:“只因我娘爱我。”
陆太师失笑道:“此话怎讲?”
“皇子生在这世上,自幼又要读书,又要习武,明枪暗箭中长大不易,长大了还要争权夺利,实在是太苦了。”姬无瑕摇头感叹,“我娘想让我活得自由自在。”
“但女子在宫中也不见得轻松,”姬无瑕转头看刘皇后,“这皇宫对女子来说,也像监牢一般,只有将我作为一个普通女孩子嫁出去才成,离皇宫越远越好……”
他看到刘皇后转过身,用帕子遮住脸,稍后转回来时,眼角发红。
“不过最终我还是没有按她的意思远嫁。”
公孙衡神色平静,从殿外与姬无瑕对视一眼。
姬无瑕道:“假使这皇宫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大监牢,也需要一个人来改变它,为什么这个人不是我呢?”
“假如这世界真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由我来戳穿?我想关照所有人,无论是宫人还是大臣,将军还是黎民百姓。为此,从今日起,无瑕也将加入皇位的角逐,我想,选择这条路,才暗合我娘对我‘自由自在’的期待。”
姬无瑕站起来,再次祝酒:“诸位大人中洛阳本地人不多,大多背井离乡,到这洛阳城为我大周效力,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也该回家看看家中的老父老母了。顾小月已故去,但各位的老父老母还在,莫要错失光阴,事后追悔莫及!”
下面文武大臣的神色都戚戚然的,显然是被他激起了对故乡和父母的思念。
“我也想我娘了。”姬无瑕眼眶中泪水打转,“这最后一杯酒,就敬生我们养我们的父母亲。”
姬无瑕唇间酒液闪烁,将眼一闭,杯中温酒泼在大殿之上,转身走了-
片刻后的东宫里,公孙衡:“无瑕,你没事儿吧?”
姬无瑕呆坐了一会儿,道:“无事,就是想家了。”
杜姜走过来,捧了毛巾给他擦脸,道:“你的演技也太精湛了,换了我也演不成你这么逼真……”
姬无瑕顿了一下,坐在榻上,突然就捶着床号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像个一百来斤的孩子一样,萧骁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姬无瑕便把脸埋在他胸前,把大把的鼻涕抹在萧骁衣服上。
公孙衡慌了神,道:“怎,怎么,别哭,你还有我们陪着呢!”
姬无瑕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我没事儿,真没事,就是编瞎话把自己也编进去了,我妈还在外头等我呢呜呜呜哇哇哇……”
公孙衡:“???”
姬无瑕这一刻确实想起了自己还在现世的妈,妈妈也不知道怎样了,有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踪伤心欲绝。
杜姜只怕姬无瑕说漏了嘴,讲出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的秘密,赶紧岔开话题:“公孙将军安定下来之后,也得将明泽郡主早日接过来尽孝才是。”
明泽郡主就是公孙衡的母亲姬玲琅的封号。公孙衡猛然醒悟,点了点头。
杜姜又转向姬无瑕:“别哭了心肝,今天是七夕,洛阳城里有得好玩,咱们出宫玩去?”-
姬无瑕走后,一群大臣酒喝了一半,既迷幻又清醒地坐在座位上。他们的公主殿下在一场酒宴之间变成了皇子,并扬言要登基为帝。
众大臣相顾无言,一般这种场合,都会等皇后或者舒太宰开口定调,两人甚至常常会直接吵起来,但在这七夕之夜,牛郎织女相会之日,他们似乎都在神游太虚。
皇后失神地攥着手里的荷叶,舒太宰心里则装着他的妹妹,反而是陆太师开了口,道:“不知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他虽未明说,但人人都知道问的是姬无瑕的事。
袁毅道:“这公主殿下,我倒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