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我旁敲侧击,问泉奈是不是不太习惯没事做的感觉。
“你怎么会这么想,千织,我也是会想休息的,”他笑着看我,“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看起来好说话的族长,但也只是看起来,”我立刻回答,“其实和族长一样,固执得没人劝得了。”
这也算是我们这群忍者的通病了,毕竟身怀亲友的仇恨长大,不断浸淫在杀戮当中,总得将什么当作锚点。
我是想在战乱的时代尽量维持着自己正常的表象直至和平的到来,泉奈是守护族人和兄长,族长是守护弟弟,隔壁千手族长是和我们结盟创造一个和平的环境。
因此,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并将其维持下去,在这些事上的坚定是不会被轻易打碎的。
他:“……”
“固执……?”泉奈大概头一回听见别人这么评价他,神情古怪,“有吗?”
“当然啊,像千手……”想举例子的我突然顿住,装若无意地转移话题,“像以前你几乎天天找我去训练场打架,这种事很难坚持下来吧。”
没说一句浓烈的恨意已经很对得起我们目前看似融洽的气氛了。
不能再这么想下去了。我打住思维。
可惜我的转移话题并没有起到效果。
“千手……”泉奈皱了下眉,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就此打住。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我们之间远不到谈论这些事的关系。
他默认了我刚才找的理由,响应起新的话题,漂亮的眉头稍稍皱起:“那不是打架,是切磋。”
我:……?
我放下筷子,不太服气:“你确定?只是切磋?”
泉奈抿了下唇,微微侧头,不太自在地躲开我的目光,顾左右而言其他:“你快吃饭。”
我哼了一声:“你心虚了。”
“……”这下他敢看我了,“是是是,我当初找你不只是为了切磋,还……”
泉奈的耳尖似乎都被气红了,他不再反驳我的话,而是直接开始了坦白局,结果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算了,我出去等你。”他闷闷地回了我一声,走到门口坐在檐下看院子。
泉奈也穿着族服,背对着坐在门口时族服上那枚小小的团扇就分外显眼。
我盯着他的后背瞧了一阵,心想他还真不怕我从他背后偷袭……不对,我好端端干嘛偷袭他。
“喂,泉奈……”强制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在房间里喊了他一声,“你还是进来坐吧。”
泉奈仍背对着我,语气坚决:“不用,我看会儿风景。”
满院子雪有什么好看的。
“风吹着冷。”
族服就那么薄一件,忍者虽然不怕冷,也不用没事去吹冷风啊。
泉奈还在坚持:“我又不……”
“我冷。”我补上一句。
他不说话了。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廊下挪了挪,头也不回地朝后面伸手去够门。
我:?
不至于把自己关在外面吧!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同处一室?”我连忙道。
这句话效果卓群,泉奈的手落到障子门上迟迟未动,而后他慢吞吞地起身走了回来,进门的时候不忘带上门。
早饭是他准备的,吃过饭后,我带着碗回了厨房。
泉奈想帮忙,被我赶到一边,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我不用这么见外。
我收好碗筷,拿帕子将手上的水擦干,拒绝道:“有些事还是分清楚好些。”
“分清楚?”泉奈的声线一如既往地带着些微的讽意,声音沉缓,明明没什么起伏,却让人觉得是在讥讽,“千织,你总是这样。”
“对谁都是。”
我抬眼望他,他清晰而干净的眼尾线条微微上挑,瞳孔漆黑。
“我确实一直这样。很遗憾,改不了。”
曾经确实有个人孜孜不倦地想要将我从自我隔离的保护中拉进来,可他自己在临死前却后悔了,让我什么都别记住,就这么忘掉他。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死生之外无大事,什么承诺什么决心,在死亡面前都不堪一击。
昨天已经越线了一次,我不可能再这么放任自己踩过那条线。
我明知道的,再过几年,泉奈会死。
石碑可以炸毁,但那场和千手的战争,我甚至无法定位是何时发生的,何谈改变。
泉奈目光沉沉,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忽而,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轻轻呼出一口气,刚才的紧绷感也消失不见。
“确实,你一直都是这样,”他垂眸笑了一声,“没关系,这样也好,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