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巍恶狠狠地啐了口心底骂道:个红蓼原的混血杂种,给脸不要脸!
这时候苏学简叫去找人的那个小厮却回来了,神色匆匆地进来朝苏学简低声说了些什么,主仆二人又一起出去了,不多时,苏学简回来朝几人拱手,
“宇文兄,卢兄,舍表弟身子不适先行回府了,还有世子爷,小厮来说,方才见着世子爷也回府了……”
话音刚落,卢巍气得摔了酒盏,破口大骂,“欺人太甚!”
“这……”乐声戛然而止,宇文澜这下也不知说什么了。
人既然已走了,再留在这儿也无意义,苏学简便朝两人拱手告辞,“我到底忧心舍弟,先回府瞧瞧,这便先告辞了,二位且坐。”
卢巍心知苏学简因为柳公子的事还与他生分着,左右靠不住,便没有拦他,略点了下头。
苏学简跑了,没人再担这个话头,独剩下宇文澜叫苦不迭,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卢兄,这世子爷既已先行回了,咱们再留着也无用,眼瞅着天儿也要黑了,不若先行安置,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卢巍扫了他一眼,冷冷开口,“这就是你宇文澜办得好事?连个人也留不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群蠢货!”
事情一日未得解决,卢巍一人便放不下心。
如今霍洄霄脚底抹油,摆明了不想掺和这事……竹篮打水一场空,忙活半天全白忙活了,卢巍气得口不择言,竟连宇文澜也张嘴就骂。
当着两个美人的面,宇文澜被这么指着鼻子骂,一时间面色涨红,十分精彩。
他也不说话了,独自坐着生闷气。
卢巍骂了人也没当回事,只顾着自个儿心底不痛快,又想着伊迪哈的事,赶着回府跟卢襄商量,又坐了一刻,便也拂袖离去,神色匆匆。
一时间,水榭之中独剩下宇文澜一个,坐在上首一言不发。
……案上残羹冷炙,屋内宾客尽散,冷漠萧条。
春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得拱火,眼珠子转了圈儿,倒了盏酒,款款上前,柔弱无骨,贴着宇文澜,吐气如兰道:
“奴敬宇文公子这杯……卢公子也真是狂妄,爷好心替他做这一场,他不感谢到倒罢,现下却反过来说教起爷来了,这是什么理?”
他看着宇文澜,纤纤指尖抬起他下巴,“爷生得这般俊朗,又有家世,比起那卢公子也不遑多让,却被那厮如此恶语辱骂……奴真是替爷感到不值!”
宇文澜没说话,却被哄得十分妥帖,心里那股气顺了不少,抬手将一盏酒昂首饮尽,却又觉着春烟的话十分有理……想他也是正经的世家公子,堂堂六部堂官之子。
一天下来净给人当孙子了!
还落不得半点好。
霍洄霄倒罢了,可卢巍……卢巍他凭什么?
卢巍看不起霍洄霄靠爹,然而他自个儿不也是靠爹吗?贪图美色,狂妄自大,满脑草包的废物一个,除开他那个内阁当官的爹,浑无半点用处,凭什么就敢这般对他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
酒热上头,宇文澜心底蹿起一股邪火,越想越替自己不值当,他对着卢巍离去方向恶狠狠啐了口,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帘外狂风骤起,雪片子犹如刀割,案上一只玉盏滚落地面,“啪”的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第63章 第63章
一轮月, 犹如寸薄的玉盘,莹润,皎洁, 勾带于飞檐一角。
这一夜没有星子, 月落清辉满地,檐上积雪融化犹如透明的鲛珠, 一颗接着一颗顺着雨链滴下……几盏暖黄的风灯在长廊两侧随风打旋儿,时明时暗。
谢三风尘仆仆,自寒州快马加鞭十五日, 到郢都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一身, 便先跨进了北境王府的大门,沿着长廊大跨步走向内院,然而还未到内院, 就有一股冲天酒气顺着夜风窜入鼻腔。
熟悉的烧刀子味儿。
长廊尽头, 晦暗灯火, 阶下几个空酒坛七零八落……有一道黑黢黢的人影坐在阶上。
谢三心下诧异, 走近了才发现原是霍洄霄,一身单薄圆领玄袍, 领口对翻,正抱着酒坛对月独酌, 浑身冒着寒气, 背影寂寥。
“世子爷。”谢三咳了一声,走过去拱手。
黑影似乎有些迷瞪, 反应了有一会儿, 才将那双浅眸抬望过来, 幽深,茫然, 嗓音淡淡的,“……三哥?”
茫然转为清明,霍洄霄抬手,将手中酒坛递给谢三,笑了一下,“昨儿牙斯还说你怕是叫家中嫂子绊住了脚,怕没个几日脱不开身,哪想今日却已到了。”
“个小兔崽子,成日拿我寻开心,明日见着他世子爷别拦,我非揭了他那张皮不可!”谢三笑骂,也坐到了台阶上,接过酒坛豪饮一气,喟叹道,
“痛快!还是得这么喝才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