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深望着他脆弱的脖子,眼底一片幽深,最终还是掐了个诀,将他缠绕在金丹之外的那层魔封除去。
轻盈的灵力灌满四肢百骸的瞬间,宋持怀心下一松,他刚要尝试运转灵力,便感觉到一只手从后掐住了他的腰:“先解魔困,若被我发现你动了其他心思,我随时都能重新把你的金丹封住。”
魏云深不愿带太多人去书楼,公孙止也不敢全然信他,两人竟十分有默契地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只指了两个万剑宗弟子跟着公孙止一同进入地宫,其余人就在外面候着,也方便随时与进入魔界的同盟军联系。
主殿的地宫第二次打开在宋持怀眼前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头回见到如此壮阔之景的震撼,公孙止三人却与他第一次来时的反应如出一辙,魏云深冷哼一声,连句嘲讽的话都欠奉,只是随阶而下。
轻致的脚步惊醒三人,公孙止立马跟了下去,他仍不信魏云深这个堕了魔的叛徒会安好心,只一路留着灵信以备不测,还不忘询问宋持怀:“霁尘尊,这里是……”
宋持怀道:“若没猜错,应该是谁的遗宫。”
阶梯尽头,五人落了平地,夜中的宫楼也已点燃最后一盏明灯,刚才还一片昏暗的视野霎时被暖黄色的明光罩满,几人置身灯火中央,仿佛身于一场幻梦。
公孙止叹道:“只是一个人的遗宫便这么大阵仗,魔族还真是骄奢淫逸。”
宋持怀瞥他,他不欲在此地多留,循着记忆就开始找白天时见过一次的书楼。好在他记忆绝佳,没多时便到了地方,他道:“魔族如何,还请公孙兄看了里面的东西再做定论。”
公孙止踏入书楼,却只见满目琳琅藏书,他目力极好,一些极远的书架上的名目也看得清,因此胸中疑窦丛生:“这里许多书万剑宗也有,霁尘尊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这不一样。”
宋持怀摇头,第一层的书他白天时已粗略看得差不多了,于是此时头也不抬地往第二层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这里的书最起码已存在千年,千年来未见天日,应该……没有人有机会在其中改弦更张。”
公孙止听明白他的意思,一怔:“你是说……”
宋持怀没多解释,只道:“公孙兄先看吧。”
如今景况,千言万语皆是狡辩,任何一句为魔族开脱的话都不如这些尘封已久的书来得直溃人心。
万剑宗三人分了三路,每层各一,宋持怀则在魏云深的监视下上了二楼,他知道如今时间紧迫,看书不敢太细,又逼催灵力感应,一宿过后,原本白得病态的脸上添了其他颜色,他两只眼下各挂着一团青黑,虽然疲乏,双眼却越来越有神。
魏云深跟了他一夜,他才刚被宋持怀威胁过,本不愿再先开口,却见宋持怀真的一整夜都没动什么歪心思,也起了兴致:“你真对魔族的事感兴趣了?”
宋持怀抿着唇,一话不发。
魏云深又想到他自从来了书楼那魂不守舍的样子,问:“你看出什么了?”
宋持怀终于肯施舍一点余光来看他:“我看出来的,你不早就心知肚明吗?”
若非魏云深先说了那通云里雾里的话又不肯吐露真相,他如今也不必为了魔族的事情奔劳到这个地步,怎么如今魏云深还来问他?
宋持怀本来以为会在魏云深眼睛看出尴尬、羞窘、抑或心事被人戳穿的羞愧,却不曾想后者神色如常,坦然道:“我怎么就心知肚明了?”
宋持怀翻书的手因为他这句话慢了些:“魔族是怎么来的,你当真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魏云深的视线没忍住被他一张一合的唇所吸引,他懊恼地迫使自己别开目光,道,“虽然我是修了魔道,但不代表我就要对魔界的事了若指掌。”
宋持怀问:“那你那日说你与魔族同根同源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魏云深道,他说着低下头,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自从修了魔道以后,我的经脉里就好像藏了什么东西,我说不清楚,但……”
他想到什么,突然抬头看了眼宋持怀,自顾自牵了下唇角,“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宋持怀本来只是觉得最近这段时间的魏云深不大正常,时而偏执阴鸷,时而温和通达,有时看到自己就像被人添了一把柴火似的恼怒,有时又与当初在天极宫时一样,看上去好说话得很……这段时间以来的他简直可以用喜怒无常来形容,宋持怀时常觉得他是修魔道修出了失心疯,直到如今,魏云深问起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时,他的目光刚好掠过新翻出来那本书的扉页,上书:
“行此道法,大喜大怒、大爱大恨,若心有执,则系引全身悲喜,执所系者动,心神大乱。”
宋持怀将这段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重新摸上书封,来回确定这只是一本功法书,最终闭上眼,长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