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鬣风仍在往外扩散,其所行之地、所触之物,无论没有生命的魔宫残垣还是有生命的草木人魔皆在瞬间化为齑粉。
还有宋持怀、只剩宋持怀。
周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安静,空寂的夜里连一声虫鸣也没有,唯有一轮当空皓月沉默地缀在即将放明的深蓝色幕布之上,无声地控诉今夜发生的一切。
——魏云深甚至动都没动,就清空了这片才刚形成的战场。
凌微眼底波涛翻涌,他亲眼见证着魏云深这场几乎无差别的杀戮,除了他和挡在他面前“宋持怀”,这片战场里的一切都毁在了魏云深的无意识之下。
“魔道。”
良久,凌微终于做出反应,他并不后怕,相反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公孙止错了,这种顷刻间摧毁万物的力量,怎么会不是魔族呢?”
魏云深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只是望着对面如玉一般的白影,伸出手就要触碰,下一刻,面前白影也化作齑粉。
魏云深一怔,正要伸手去接,却恰时一阵风起,将“宋持怀”吹得七零八落,无数细腻的粉末触感擦着他的指缝穿过,仿佛在他耳边不断重复他杀了宋持怀的事实。
“……宋持怀呢,宋持怀呢!”
魏云深深受刺激,他已全然没了理智,状若颠魔,他看着凌微身前骤然空出来的那一段,激动得说不出完整的字句,怒吼道:“宋持怀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凌微眼眸微动,忽然笑道:“你不是看到了吗,他刚才被你杀死了。”.
宋持怀动作极快,几乎在看到凌微带着那抹由自己灵识所化的傀儡的瞬间就不计代价地冲开了脖子上的那道锁链。
他为此折损了近三成功力,宋持怀忍着喉头的甜腥,他强行将涌上来的血咽了回去,而后混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唇角。
若没有那层血契牵累,他刚才就能趁凌微大伤未愈把人杀了为自己报仇,可偏偏血契不解,他又受制于魏云深,如若以这种状态夹在两人中间,这好不容易夺回来的自由之身必然又将付作空谈。
好在魏云深与凌微都被对方吸引住了注意,一时之间没人关注到他,这让宋持怀得以逃出并躲了起来,可……接下来怎么办?
宋持怀长这么大头一回感到了茫然:他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凌微不能不死,可就算他全须全尾的也要受制于血契的作用,何况如今他功力仅剩不到五成,又要怎么突破血契的限制?
四周的环境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得令人产生了一种不安全感。
之前被凌微抽出的灵识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化作一抹白光注入眉心。宋持怀再抬起眼时,眼底多了几分凌厉。
战场上不知何时一个身影都没有了,刚才还激烈进行着的所有争执打斗顷刻间消弭无声,这让宋持怀产生了一种现在正处于梦中的错觉。
是梦吗?宋持怀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沾满血的地上多出很多意味不明的粉末,他蹲下身正要查看,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魔气从身后传来。
宋持怀尾椎骨都激起阵阵颤意,那道魔气伴随着无法言喻的冷,他感觉到有人从后拥住了他,宋持怀身体僵住,再也不敢乱动。
下一刻,他的耳边感受到一阵残忍的喟叹:“找到你了。”
第59章 复萌
伐魔联军与“魔族”激战正酣时, 宋持怀再度被关了起来。
隔绝了一切喧声的封闭地宫里无日月华光可以照明,却也称不上暗无天日。宋持怀站在窗前,看游梭在地宫的熹微流萤昏火,抬手想要触及, 指尖却突然传来碰壁感。
窗台口荡起的圈层水纹阻挡了他的越界, 身后的门“吱呀”响开, 宋持怀收回了手,他端坐在临窗的桌几旁,并未回头。
“又想跑?”
魏云深端着吃食进来,发觉他的动作,冷声道:“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还是多留点力气等着晚上用。”
他把食案放到了桌上,宋持怀垂眼看去, 只见一碗平淡的小粥, 旁边还放了一碟蜜饯,如今烬日寒被正道重病把守,伐魔联军以外的人进出可堪称困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的这东西。
宋持怀早已达到辟谷的境界,却总是舍不下人间五谷,从前在鸦影居的时候就有乌潼照顾着他的一日三餐, 来了魔界后也不曾被亏待过, 近几日为了查证魔典,却有好几天没休息,更遑论想起吃饭的事, 按理来说现在正是口欲最盛的时候, 然而事实却是宋持怀看着那碗冒着香味的甜粥,调不出丁点胃口。
他只捻了一颗蜜饯含进嘴里, 平时腻得齁人的甜气却变得寡淡无味起来。宋持怀味如嚼蜡地将核吐出,胸腔聚集了许多问题,最后问出口的却是:“这回又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说是“这回”其实并不严谨,毕竟宋持怀自从入了魔域就没真从魏云深手里逃出去过,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