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过来呀。”那个声音依旧用一种温暖的语调在呼唤他,“不用怕,跑就是走得快一点,不会摔倒的,妈妈会接住宝宝。”
海玉卿低下头,在让人睁不开眼的雪暴中看见自己的双腿,短短的,胖胖的,像两截颤颤巍巍的莲藕。
他想起来了,他已经会站立、走路、爬楼梯,现在妈妈在教三岁的他练习跑。
再抬起头时,小玉卿忘记了刚才的恐惧,他张开胳膊,迎着满目风雪跌跌撞撞地往前扑,大声喊着:“妈妈。www.yywenxuan.com”
席卷一切的暴风雪忽然停了下来,海玉卿却没有扑进妈妈的怀里。
呼啸的风声消失了,穿透云层的阳光消失了,那个温暖的声音也消失了。
海玉卿茫然地立在原地,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刮过耳膜,比夹雪的寒风还要刺骨。
“跳下去!”
海玉卿转过身,白茫茫的天地转瞬漆黑。
“跳下去!”
冰冷的声音像利刃般,逼得海玉卿不禁后退半步。
黑暗中碎石滚落,海玉卿一脚踩空,滑进黑暗之中。
石块碰撞的声音沉闷地回荡在峭壁之间,许久才消失。
滚石还未落地,声音已远得听不见了。
海玉卿挂在悬崖边,双手紧紧扒住崖边凸出的石头,用尽全力挣扎着往上爬。
无底的深渊就在身下,张着漆黑的大嘴,静静地等待着他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便会将他一口吞噬。
那双小小的手努力卡在石缝里,竭尽全力地固定住悬在空中无所凭借的身体,滚热的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来,转瞬便被峡谷的烈风吹得凉彻骨。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柔柔地覆在海玉卿绷得血管暴涨的双手上。
“宝宝。”
冰冷的声音又温柔起来,海玉卿却害怕得浑身发抖。
那只柔软的手一一抚摸过他被锋利的岩石划得满是血口子的十指。
一根,一根,掰开海玉卿与崖顶最后的连结。
“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
不会再有人保护他,不会再有人接住他。
海玉卿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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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
缩在角落睡得正香的金溟猛然惊醒,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只看清砸进他怀里的是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金溟想也没想,本能地张开翅膀接住白团子,抱稳了才感觉到那是一团活的,软的,热乎的——白隼。
“又不让我睡觉是不是!”金溟拿翅膀兜住白隼,满满的起床气。
他窝在角落里腿也伸不开,脖子也放不平,睡得浑身又冷又僵,正没什么好气呢。
白隼窝在金溟怀里,被这样呵斥都没发脾气,只是埋着头一动不动。
金溟抬头望见晨光已照进洞口,打了个哈欠,算消了气。
原来已经睡了一整晚,白隼是在叫他起床。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动,你喊一声我不就醒了。”
金溟眨巴着还有些困顿的眼帘,把白隼抱到床上,小心翼翼给它铺平那只断翅,看到骨头没有移位才放下心来。
“你再乱动,翅膀长不好可就没法飞了,咯咯哒。”
金溟加重了语气,打算继续吓唬白隼。
小动物就是个小孩,没记性,落爪就忘,非得天天耳提面命。
白隼依旧把头埋在自己那扇没受伤的翅膀里,一动不动。
金溟察觉出不对,低着头凑过去,在挨近时又有些犹豫,他怕挨揍。
“怎么了?”
金溟试探地靠近,见白隼毫无反应,便大着胆子伸出喙顶了顶白隼的脖子。
白翅膀猛然张开,白隼翅膀猛扇,喙爪并用,拼了命地往金溟身上招呼。比打鬣狗时还快狠,但却不准,可以说是毫无章法,不像是攻击,倒像是发泄。
金溟被打得睁不开眼,“……”
他就知道,白隼明明白白不让他碰,他往前凑准挨揍。
离得太近,金溟躲无可躲,只能生生挨下这顿胖揍。
白隼这一手,简直是钓鱼执法。
金溟都没法申辩,的确是他先招惹的。
直到被金溟收拾得干净立整的山洞成了宰鸡场,黑羽毛飘飘荡荡中,白隼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手。
倒不是它打不动了,而是打金溟像在打木头桩子,打得很是没意思。
头秃胸秃肚子秃的金溟抖了抖所剩无几的羽毛,觉得此处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可是当他憋足了气儿抬起头来准备开骂时,看到的却是一朵眼泪汪汪的小白花。
黑黑的眼睛里晶莹的水光泫然欲滴。
“……”这算什么?
挨揍的明明是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