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暗红稀, 回首过往,物是人非。
遥看从车架下来的长阴公主,幼儿心中微叹, 感慨万千,随即步下台阶行礼,口称公主殿下,又说了些殿下万安之类的场面话。
赵祯早看见了她,原以为虞归晚再看重她也比不得在盛都时的万千荣华,南柏舍再富饶也不能与盛都、相府相提并论,可她现在瞧着幼儿,虽在山野村庄, 但也是绫罗绸缎, 珠玉金银相错落,更出落得愈发花容月貌,这通身的气派与她是相府千金时并无二,还添了沉稳有度,不似三年前的小女儿之态。
赵祯眼底闪过惊艳, 几步过去握住幼儿的手,未语先泪, “还以为你我再无相见之日……”
幼儿垂眸, 不动声色抽回手改为扶住赵祯往里走, 视线落在她受伤的手臂上, 袖子遮掩住纱布, 也看不到伤势如何,只知箭矢入了骨, 路上也只是简单上药包扎,现在该请个大夫来好好瞧一瞧。
三年未见, 赵祯倒变得让她险些不敢认,曾荣宠一身的当朝公主竟狼狈成眼下这般模样,可细想赵祯这一路遭遇,千难万险,没如乞儿那样蓬头垢面已是不错,又想自己与母亲当初还不是如此,心惊胆战,九死一生,若没遇到岁岁,她怕早已命丧黄泉,和父亲兄长在地府相聚了。
她扶赵祯进了正厅坐下,又命人去村市街请大夫。
赵祯一面悄声打量这座宅子,一面再握住幼儿的手,细细问了她这三年在此处过得如何,又是关切又是伤心道:“我知你的性子,偏爱逞强,就是受了委屈也是不肯说与人知道的,自接到你的书信,我每每问起你的近况你都是一语带过,也是我无用,护不住你,让你有委屈也不愿意和我说。”
幼儿请赵祯落座,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抚过裙面的绣纹,轻声道:“殿下多虑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不曾受过委屈。殿下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累了,让丫头们进来伺候殿下沐浴更衣吧。”
看着话里话外都跟自己客气生疏的幼儿,赵祯难掩悲痛,眼红垂泪道:“如今连你也要同我生分了,幼时你我同在儒馆读书习字,此般情谊竟要弃了不成?我知你心中有怨,是我父皇听信谗言,忌惮权臣才使随相蒙冤受难,又使你流落北地,受尽苦楚,当日我无能替随相辩驳清白,你也该怨我的。”
或是北地的严寒已将幼儿的心冻得像石头那般硬,以至于赵祯的这番情真意切都不能让她有任何触动。
她是怨恨,却不是对赵祯,而是雍帝,也不仅仅是因为家仇,还因为雍帝身为一国之君却信奸佞不信忠臣,使忠臣受冤而死。
她怨,她恨,就如父亲当日从容赴死那样,怨的是奸臣当道,恨的是国君不能明辨是非,不能任贤用能,有这样的君主亦是国之衰,民之苦。
她知当日赵祯已然尽力,帝王威压又岂是她一个公主能够抗衡的,能够保下自己和母亲的命已经不容易了,这份恩情她记得,又怎么会去怨恨。
“殿下,我对你从来没有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日之事,殿下也无能为力,我知,所以不恨。”
全家遭难,大厦倾,众人倒,如今再提起也是沉重异常,幼儿说完便低下头去,心头沉闷的难受,很想靠到岁岁怀里,哪怕什么都不说,就只安静听一听岁岁的心跳声也是好的,也能让她好受些,只是那人早早出了门,要晚间才能回来。
她轻叹一声,将难受压下去,打起精神。
虞归晚不走寻常路,回家时没有走大门,而是从后院翻墙进来的,她环手在胸前听完了赵祯那番话,顿时就起了醋味儿,满屋子飘酸,当即就从屏风后转出来。
她走路向来悄无声息,平日里是因为不想吓着幼儿才会刻意加重脚步,现在冷不丁出现,可把赵祯吓得够呛。
幼儿瞧她脸色有异,以为是在后院打盹的虞六花又跑出来了,回头正要说它,不曾想是虞归晚,顿时惊喜,噌一下站起身。
“怎的这会就回来了?早起出门还说要忙一阵,因你不在家,我都让程伯他们先回家去了,明早再过来回话。”
刚才心里还想着,猛然见到,幼儿真是欣喜若狂,倒像是分别许久似的,眼里的暖笑都要溢出来了。
库存的火/药筒所剩不多,虞归晚让阎罗娘从黑市多弄些了硝石,今日刚到货。
因走的水路,船只又大,南柏舍的河道太窄太浅,大船进不来就只能停靠在青林镇的码头。
虞归晚亲自带人坐船过去验的货,又分批装小船运回南柏舍,这会埠头那边的脚夫正喊着号子往下搬货。
就算打仗了,老百姓也是要吃饭,要养家糊口的,商人也是要贩货赚钱的,所以南柏舍的埠头并没有停运,村市街也照常开。
虽然没有先前热闹,但也没有萧条,尤其这两日,进货的商旅又多了起来。
打了胜仗,虞归晚在河渠的声望越发高,早前和她做生意的钱老爷等人现在都奉她为座上宾,但她对自己身份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