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彩凤这才低头看孩子,但却没有下一步动作。殷杰生把棒槌放在床头,说:“阿奶做的, 让你给娃娃系上。”
殷彩凤仍没有动作,刺耳的哭叫声在屋子里一遍遍回荡, 吵得人心烦。
殷杰生头疼地说:“给他系上!这娃娃这么爱哭,准是沾了鬼气!都是灵犀作祟你说说她为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她就这么恨我们?对了,你知道我今天听见什么荒唐话?那道士的兄弟说,灵犀是娘杀死的!简直胡扯!”
殷彩凤猛地打了个激灵,抬头问:“什么?”
这一抬头,殷杰生就瞧见了她额头上一块乌青。他立刻问:“你脑袋怎么回事?”
“哦夜起时磕着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坐月子,要格外注意才是。”
“那个,哥,你说娘”
“那事!你说说,这像话吗?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娘能对小妹动手?小妹死时你醒着吧,她是不是给蛇咬死的?是不是?”
“当然”殷彩凤恐慌地问,“这,这谁说的?”
“不知道!我看是有些人眼红了,故意往咱家脸上抹脏!”殷杰生气愤地叫道,“这帮势利眼,我爹当官了他们一个二个能把咱家门槛踩烂,现在出事了就在背后乱嚼舌根,等我做了大官,看他们谁还敢乱说!这娃娃怎么还哭啊?你快把棒槌给他系上!”
“哦,哦。”殷彩凤慢慢解开裹着娃娃的布,把棒槌系到孩子腰上。殷杰生盯着她,眉头拱起老高:“你咋手也弄伤了?”
殷彩凤缩了下手,低声道:“不小心。”
“是不是又是做绣活弄的?罗家就是做布的你还弄这些干什么?把身子养好最重要。”殷杰生气鼓鼓地坐下,又站起来嚷道,“也不知道那道士打的什么鬼主意,拖了这么久都不去找小妹,他该不会打退堂鼓吧?不过这几天小妹也没再作妖,难道她也怕了?她要怕了也好,都是一家人,闹成这样多难堪!”
“哥,娘的事,你要不再问问道长,总得弄清楚是谁说的”
“没错。”殷杰生越想越不对劲,“那道士明显知道些什么,他是故意拦住他弟兄不说的。这贼道人!不行,我非得找他问个清楚!”起身要走,殷彩凤赶紧叫住他,说:“哥,等,等会吧,你要现在问,万一闹翻了,他,他不抓鬼了怎么办?”
“也是。那我得叮他一句,叫他别乱说。”殷杰生扭身走了。殷彩凤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娃娃有气无力地干号着,伸出小手抓着母亲的衣襟,殷彩凤却根本没有察觉,只呆愣愣地望着地面。
殷杰生在孟琅屋子里泡了一下午,说尽好话歹话就是想问出究竟是谁告诉阿块殷白氏杀了殷灵犀。孟琅仍旧坚持之前的说辞,中途罗成器来送红绸,殷杰生再捱不下去,只得气冲冲地走了。他生气,阿块也生气,闷坐在角落里不说话。
孟琅心想他还两头不是人了,殷杰生回去肯定要去问殷金山,殷白氏的日子恐怕要难熬了。他叹了口气,对阿块说:“你这下可把殷夫人害惨了。”
“活该。”阿块说。
“你当她真想杀她女儿吗?那她干嘛把那双鞋藏了七年?”孟琅有些懊丧,坐在床上说,“我原先以为是殷杰生,毕竟殷金山在牢里唉。”
阿块突然说:“有人来了。”
孟琅立刻不说话了。没一会,罗银宝就进来了,问究竟何时去找那女鬼。孟琅说后天,罗银宝大喜过望,赶紧回去向老婆儿子儿媳报告这个好消息。
罗成器听了这消息心情大好,晚上厮缠了殷彩凤一回,好声好气地给她道歉,而后倒在床上酣睡。殷彩凤却睁着干枯的眼,一丝睡意都没有。
她看见了灵犀。
她看见了灵犀的死。
那天晚上也很黑,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哥哥烧得人事不知,她则饿得睡不着觉。可除了睡觉,也没有任何事能干。
房子都拆了,风呼呼地刮,彩凤蜷缩在屋角,尽可能地把自己裹到破破烂烂的衣服里。灵犀就依偎在她身边,她一低头,就能看见妹妹大大的、空洞的眼睛,她挖了墙角的土在嘴里吃,肚子鼓胀,四肢却瘦得像竹竿。
妹妹吃土的声音让她更饿了。彩凤打掉妹妹手里的土,说:“别吃了,吵得我睡不着。”
“我饿”
“那就去别处吃去。”彩凤厌烦地说,推了妹妹一把。她翻过身,使劲按着自己的肚子,把身体折得更紧,简直要把膝盖喂进肚子里。背后的热源爬远了。彩凤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此后的无数个夜晚,她都后悔自己这晚推开了灵犀。就是这一推,把妹妹推向了死亡。
风呼呼地吹,夜越来越黑,彩凤浑浑噩噩地睡着。一声短促的尖叫惊醒了她。
她慢慢欠起身,迟缓地循着声音望过去。地上弹动着两道棍子似的黑影,黑影末端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