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关失于内贼。在一个多月绝望的坚持后, 有人偷偷打开了城门。这个噩耗令廣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危急时刻,六神无主的徐风王想起了被他冷落已久的老师。
岳度时终于复职了,他要面对的是一盘溃局。他在屋中思考了整整一天一夜, 提出了一个比之前更加惊世骇俗的建议。
议和。
此言一出, 朝野哗然。
议和?
孟琅原本以为自己理解了岳度时, 可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这位老臣的想法。他第一个跑来找岳度时理论。
“大人真要议和, 在死了这么多人之后?”孟琅激动地说,“倘若现在议和,三关就再也无法收复了, 何况长明狼子野心,必会百般索要, 恐怕徐风未必承受得起!即使成功议和, 也无异于割肉饲虎, 长明随时可以撕破和约,再度大举进攻,就算长明信守和约, 盘踞徐风之南的瀛水又岂是善辈?”
“那么,若要打,如何打?”岳度时反问, “三关已失, 礼、智二关防守薄弱, 旦夕可丧。五关一破, 徐风东境沦陷,梦厝河拱手于人,廣野门前, 仅余揖海山,而揖海关已被拆去。”
“可以令礼、智二关死守, 拖延时间,即刻在揖海山筑防!揖海山地势险峻,投石机运不上去,长明人无法轻易攻破,我们可借此筹备人马钱粮!”
“那么,你能筹到多少人?多少马?多少钱?多少粮?”
孟琅一时语塞。岳度时沉重地说:“这场仗打了快一年了,长明仍气如长虹,徐风却已经难以为继。究其根本,仍在封地。倘若削去所有封侯,权力一归大王,那么,即使失了三关,我们也未必不能与长明一战。可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了。”
孟琅焦急道:“如今正是国家危急之时,各封侯难道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大敌当前家事和,只要朝野内外齐心合力”
岳度时摇摇头:“你替我暂主工作的这些日子,还没看清楚朝廷的局势吗?大敌当前家事和?倒不如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忘了三王之乱、忘了逃回来的五王子吗?王室尚且如此,又怎能期盼他人”
“丞相大人。”孟琅悲痛地叫道,“你怎能如此轻易就放弃?那战死的十几万将士的血都白流了吗!”
岳度时厉声道:“当牺牲到了一定程度,就不再有意义。为了不让更多人流血,为了不让徐风陷入最坏的结局,我只能这样做!”
孟琅质问:“倘若长明不和呢!”
“我会极力促成和约。”
“那么。”孟琅果决地说,“我恐怕不能再辅佐您了。”
他离开了丞相府。
朝廷就议和一事展开了激烈的争辩。岳度时坚持议和,余太尉和御史大夫则极力反对。然而,随着前线军报迭至,徐风王的心却渐渐向岳度时倾斜。
他现在觉得岳度时的确有先见之明。倘若当初如他所说退守揖海山,或许如今的情况还不至于如此危急。眼下前线一败再败,国内又四处有人造反,要再打下去
徐风王感到了恐惧。他拿不定主意,便去请教太后。
太后也害怕了。
她犹豫地说:“儿啊,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家中尚且不宁,如何能平天下?依为娘之见,还是先把家里的盗贼赶出去吧。”
她说的是今春徐风东边、南边忽然冒出的大批乱民。这些乱民几百、几千的聚成一股一伙,杀害地方长官和豪门大户,肆无忌惮地抢劫掠夺。三关失守后这些乱民向北方流窜——那是廣野所在的方向。
太后的话点醒了徐风王:国土没了可以再抢,自己的人头没了可再找不回来啊!他决定议和,于是召见岳度时,委婉地说:“丞相一心为国,忠心可鉴,之前寡人不明,未听丞相之言,以致酿成大错。今寡人不欲重蹈覆辙,但朝论嚣嚣,寡人恐百年之后,无颜见祖宗,且为子孙诟也。”
岳度时说:“议和之事乃臣力主,是非成败皆为臣责,大王不必忧心也。”
徐风王一听,心下快然,立刻说:“丞相深明大义,果真是寡人臂膀!既然如此,丞相可放手去做。”
岳度时也松了口气。有了大王暗中支持,无论余太尉和御史大夫如何反对,终究是拧不过他的。然而,他的心情可远远算不上振奋或愉快。当他回到大门紧闭的岳府时,看到空荡荡的门前落了一地石头。
岳度时从后门进去了。管家跑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岳度时神色一变:“什么?”他立即朝岳遥碧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岳夫人正在给岳遥碧包扎额头上的伤口。岳遥碧疼得龇牙咧嘴,连声叫岳夫人轻点再轻点。岳夫人心疼地说:“遥碧,咱们这些天就别去施粥了吧。”
岳度时冲进来,看见女儿头上的伤,霎时怒了,大声道:“是谁?是谁伤了我女儿?”
“是几个流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