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开始时,乌池被征走了三百人,岳度时推行加征时,又被征走几百人,三王之乱爆发后,征兵名额再次暴涨,已经被征过一次两次的人家还要被征上第三次第四次。而这所征的三千一百二十六个士兵,全部来自剩下的那一万多不姓乌的人。那几乎是这一万多人里的全部男丁了。
在押送的路上,这些人杀死了看守,逃回了乌池。他们杀死了县令和那个贵族老爷,将他们的财物抢夺一空,随后迅速攻占了附近的宁城和牧同。他们推举出一个姓钟的人,这人自号青天大将军,宣称“青天之下,无民为兵”。于是,周围被强征的士兵纷纷逃往他的地盘,不到一个月,他已经攻下了八座城。
这场危机堪比三王之乱,徐风王立刻派孟琼和余小将军驰往乌池,务必砍下钟青天的首级。廣野再度陷入荒凉,那些曾拥挤在城上的人群好似一个梦,如今,街上哪里也找不到人了,因为征兵又开始了。
半年后,孟琅乘马车出行时,突然被抢劫了。最近许多贵族都遭受了相同的事,当廣野里的百姓已经穷得没有足够的食物时,这些贵族还能穿着温暖的裘衣,乘着宽敞的马车。自然而然地,人们开始痛恨起这些人。
孟琅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马车顷刻间就被人包围,推翻,无数只手争抢着车上的一切:布,马,木头,连孟琅的袍子和剑都被抢走了。赶马车的冬子气愤地吼道:“强盗,强盗!”他也被抢了个精光,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孟琅坐在地上,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四周。那些人抢完后就走了,快得像一阵风。
他不得不走去丞相府。初冬的寒风冰冷刺骨,灰蒙的天色中飘荡着乌鸦,尘土中几个灰影蹒跚,一队官兵走来,脚步重重地敲在地上,好像铁匠的锤子砸下。他们穿着深青色的衣服,那是禁军的标志。相府大门紧闭,看门的再三确认孟琅的身份后才放他进去。岳相看见孟琅的狼狈样后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了?”
“我在路上被人抢了。”
“什么!你没受伤吧?”岳丞相焦心地叹道,“现在的世道实在太乱了!”
孟琅摇摇头:“孟琼给我寄了信,说他已经抓住了钟青天的弟弟。”
岳丞相振奋道:“不错,你弟弟真是个打仗的人才。不到半年,他就把钟青天逼回了乌池,他取那老贼人头指日可待。”
孟琅悲凉地说:“但是,余小将军”
岳度时沉默了,他从孟琅悲痛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好一会,他说:“余太尉有个值得骄傲的儿子。”
孟琅痛苦地说:“我们打得太艰难了。五关天天都在死人,许多人家已经无兵可征了。”
“这正是我最近忧虑的事。”岳度时在屋中踱步,半晌,他沉吟道,“其实,并不是真无兵可征了。”
孟琅一愣:“难道您想到了新的征兵的法子了?”
岳丞相沉思片刻,说:“青石,你还记得乌池是因何而乱吗?”
孟琅怔愣一瞬,随即,他反应过来,有些急切地劝道:“如果我们向贵族征兵,会引起大乱的。”
“贵族免征古已有之,我为何要改变天经地义的事?我只是要他们把隐匿的人口吐出来罢了。”
孟琅不解地问:“那您打算怎么做?”
“核查他们的族谱,只有五服之内的人可以免征。”
原来如此。孟琅恍然大悟,那些重视门第的贵族是绝不会让平民百姓上族谱的。可他心中仍不免忧虑:“丞相所言极是,但要是他们不交族谱呢?”
“那就视为违抗王命。”
“这件事余太尉知道吗?”
“余太尉新丧,还是不要拿这些事打扰他了。”
“那么,御史大夫知道吗?”
岳丞相有些不快。孟琅坚持道:“这样的大事,三公应当知道。太后本就认为您有专断之嫌,如果您不知会三公的话,恐怕又将招惹物议。”
“我知道。”岳度时叹气道,“我是怕知会了余太尉和御史大夫,这件事就无法推行了啊。”
“可如果您不知会三公,这件事会更难推行。”孟琅说,“请您试一试吧。”
岳度时眉头紧皱,似乎正在艰难地斟酌。许久,他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岳度时派了一辆马车送孟琅和冬子回去,马车旁边跟着十个士兵。这一次,孟琅平安到家了。然而,他心情并不轻松。他知道,好不容易安宁了一阵的朝廷又要掀起新的波澜了。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这波澜小一些。
不管怎样,要是岳相直接推行新法的话,太尉和御史大夫肯定会反对。要是他们商量,或许还有妥协的余地。孟琅在心中祈祷,但愿岳相能够听进他的建议,和其他二公聊聊吧。
幸运的是,岳度时最后还是知会了余太尉和御史大夫,不幸的是,三人不欢而散。
闻府,御史大夫怒不可遏地对一身丧服的余太尉叫道:“岳度时真是老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