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野上下一片悲凉。岳度时活着时,许多人恨他,而今他为国牺牲,人们却又想起他的好来。岳丞相的确是做了不少好事啊。他年轻时除掉了一批贪官,后来又改革了官制,每逢灾年他都向徐风王请求蠲免,他还修订律法,废掉了许多歧视平民的条例他对徐风确实有功啊。
岳安国死了,余太尉和御史大夫也觉得朝堂上好像少了什么。现在再没人跟他们对着干,也再没人敢阴阳怪气地骂他们把他们气得牙痒了。可是,三公少了一位,也就不叫三公了。
余太尉如岳度时生前所言,奏请徐风王令孟琅暂时代理丞相一职。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使用了“代”字任命孟琅,毕竟,岳度时当了几十年的丞相,这个位置已经深深地刻上了他的烙印。
孟琅没有推辞,他本该推辞,因为他弟弟叛国了。可是,他觉得这样实在虚伪。徐风面临生死存亡,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他却还要为了一点颜面名声故作清高,真真令人作呕。他直爽地接受了任命,再不顾背后的非议。
没过两天,长明王的军队出现在了城外的原野上。童将军带着孟琼前去迎接,向他介绍自己所获得的不同凡响的胜利。长明王仔细审视着孟琼,半晌,他露出了一个阴冷的微笑,雪白的牙齿闪着森森的光。
“孟将军能够弃暗投明,寡人不胜欣喜。”长明王皮笑肉不笑地说,“正好,我有一件事想请孟将军帮忙。这件事由你来做,最适合不过了。”
一辆马车在廣野城墙前停下,大病未愈的岳遥碧跳下马车,奔上城楼。士兵们将刀交叉着阻拦她,岳遥碧大喊:“滚!你们知道我是谁的女儿吗?让我上去!让我上去!”
她咬着牙,漂亮的眼睛射出一道道仇恨的火焰。她像一块锋利的冰晶,刺得人睁不开眼。她往刀刃上撞,士兵们出于畏惧后退了——他们不敢伤了前丞相的女儿。
城楼上,直挺挺地竖着几个沉重的背影。那是岳安国、余太尉、御史大夫和闻中尉,还有孟琅。岳遥碧用力拨开他们,挣出身去,看到了被悬挂在木桩上的父亲。他的面目一如生前,胸口却流淌着血红的瀑布。
木桩下,一个俊俏的男人骑着马走来走去。他们都认得他——几天前这家伙还被捆在木桩下,这是孟琼,叛国贼孟琼!这不知羞耻的东西高声地对廣野城墙上的众人叫卖口号:“投降吧!如果投降大王会保你们性命,如果不降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拿剑指了指木桩上的尸体。孟瑗撑着城墙,目眦欲裂,尖声叫道:“孟琼!!!”
孟琼看见了她。他不由自主地把剑放下来,随即又举上去,举得高高的。他毫不退让地盯着岳遥碧,盯着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和仇恨的双眼,大声地喊道:“投降吧!长明是不可战胜的!廣野马上就要破了,徐风马上就要灭亡,不要再做徒劳地挣扎——”
“咻!”
一支箭破空而来,孟琼急忙挡开。岳安国毫不犹豫射出第二支箭,闻中尉突然反应过来,对士兵喊道:“犹豫什么?射箭啊!”
箭林如雨,倾泻而下。孟琼被迫调转马头,躲入长明的军营。寒风中,唯有岳度时的尸体挂在空荡荡的原野上。岳遥碧抓着城墙,慢慢地滑坐到地上。岳安国看了她一眼,怒气冲冲地对士兵吼道:“你们为什么让她上来!”
他解下斗篷,裹住妹妹,三两下把她扛起来,却瞅见母亲岳夫人闪现在城墙一角——她现在才赶上岳遥碧。岳安国立刻吼道:“别过来!”
岳夫人吓住了,呆站在原地。孟琅赶紧上前,一边把她往城下推一边说:“岳夫人,您和遥碧怎么能随随便便闯城墙?”
岳夫人颤抖着说:“我们听说遥碧她爹的尸体被”
“岳夫人,回去吧。”孟琅沉痛地说,“我对不起你们,教出了一个这样混账的弟弟!”
岳夫人浑身一震,两道泪顿时从脸上滚落。现在,她不需要上城墙,就知道她听到的是真的了。这时,岳安国终于把挣扎着的岳遥碧带下来了。他把在斗篷里乱踢乱打的妹妹交给孟琅,请求道:“帮我把她们送回去。”
孟琅又说了一次:“我对不住你们。”
“跟你有什么关系?狗日的孟琼!”岳安国几乎把后槽牙咬碎,他双目赤红,一字一顿地低吼道,“我迟早要把他脑袋砍下!”
他猛掉过头,大步上了城。孟琅将岳家母女送上马车,护送他们回府。马车里,岳遥碧默默地流着眼泪,眼神空荡荡的。孟琅无地自容,无话可说。他怎么也没想到孟琼会干出这样的事——三弟不是这样的人啊!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为什么!
岳夫人握着女儿的手,紧紧依靠着她,她受的打击比女儿更重。岳遥碧直挺挺坐着,突然,她说:“我要退婚。”
孟琅一愣,随即说:“好。”
“今天,你就把求亲的帖子拿回去,把所有东西都拿回去。然后,”岳遥碧抬起头,直视着孟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