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蒙淡淡看了她片刻,终于开了口:“昨夜你给圣上的茶里添了点温水。”
蝉衣怔了一下,迟疑着道:“……是。”
“起来吧。”关蒙语气依旧是冷冷的:“念在你昨夜举动,今日之事,我会当作没看见。”
蝉衣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神色怔忪。
关蒙却不再理会她,只抛下一句“闻太傅那边,你知道如何应对”,就前行几步,跃上殿内屋梁,消失不见了。
蝉衣逃过一劫,跪坐在地上心绪纷乱。
许久后,她终于能缓缓舒出那一口没能吐出来的气。
*
谢桐被掌事太监指引着到乾坤殿的时候,殿内外已经列队有序站满了乌泱泱的臣子。
今日是新帝首次上朝,朝廷上下包括京城内的九品芝麻小官都进了宫,来进行朝拜。
谢桐暂且撇开昨夜的思绪,几步登上御台,目光平淡地在那张紫檀木龙椅上扫过,随即大袖一挥,转身落座。
“圣上万岁。”
等诸臣行礼平身后,谢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左下方。
“那边为何放置一张空的圈椅?”他微微偏过脸,问旁边的掌事太监。
掌事太监姓罗,今年已经四十有余,鬓染斑白脊背弓起,精神却烁朗,闻言压低了声音和谢桐解释:
“回圣上,那是给太傅留的椅子。”
罗太监又道:“闻太傅今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故未能上朝。他已让人带了话来,说下朝之后,在御书房亲自面见圣上,以表谢罪。”
谢桐垂下睫,很轻地笑了一声:“是吗?”
“老师身体不适,怎好再劳累他四处走动。”
谢桐重新将视线投向前方,看着底下低头屏息的臣子,冷声说:
“劳烦罗公公替朕再传一句话,请太傅今日先回府养病,改日朕得空,再召见他。”
“这……”罗太监弓着的脊背更弯,一时心思急转。
“圣上——”
罗太监挨近了些,小声道:“朝臣们递上来的折子,都已经先遣送去御书房了,闻太傅……说他先看一遍,等圣上您过去,他还有要事要与您讨论。”
谢桐搭在龙椅扶手上的五指收紧,嗓音平平地问:“折子是递给天子的,朕是天子,老师怎么可以先看一遍?”
罗太监在御座旁陪着笑,打哈哈道:“圣上息怒,这多少年来都是这样,或许是送折子的宫人没弄清楚……等下朝后,奴才定会好好训一训那些不长眼的东西。”
谢桐闭了闭眼。
“罢了。”他语气平静地开口:“你退下吧,叫大臣们有事上前来禀奏。”
罗太监暗中松一口气,起身退后几步。
上朝第一日,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谢桐沉默地听着一个接一个的臣子上前来恭祝他登基,间或有人念自己的名字以及做给新帝的诗篇,妄图能在谢桐面前博点好感,还有些人不痛不痒地提两句自己分内的事务,大都是汇报一些日常的记录。
一场早朝下来,谢桐恍觉自己坐拥的是一个太平盛世。
唯一不够和谐的,不过是众臣前排那张空荡荡的圈椅。
谢桐的视线第无数次掠过那张椅子,心想,在自己登基之前,这把太师椅应该是放在龙椅左手边的。
过往七年,闻端平日里就坐在龙椅旁边的位置上,听朝臣们上前禀奏。
先帝昏庸无能,身体也不争气,在谢桐十三岁那年,先帝在后宫召嫔妃侍寝时口吐鲜血,随后一病不起。
先帝缠绵病榻数年间,都是由名义上的太子谢桐监国,实际上则是闻端把持朝政。
监国那么多年,谢桐一次也没有亲自上过朝。
而如今成为天子了,上的这个早朝,也和没有上似乎无任何区别。
“众卿没有其他事要奏了吗?”
谢桐忽然打断一个臣子滔滔不绝的赞美恭贺之词,微微坐直了腰身,懒洋洋道:“如果都是这样的废话,可以不用再说了。”
刚刚还口若悬河的那个臣子尴尬低头,悄悄退下去了。
罗太监等了一会儿,见无人上前,于是对谢桐道:“圣上,既然今日无事,那便可退——”
“无事?”谢桐蓦地冷笑了一声。
“东南沿海数城水患,京郊西南有不明缘由的疫病兴起,匈奴大军频繁骚扰我朝北境……”
十二冕旒轻轻晃动,珠玉遮挡下,谢桐的目色锐利至极,一一扫过座下神色各异的朝臣。
“如果这也叫无事,那是否大殷亡国之日,众爱卿才肯张开贵口,说一说这些需要解决的问题呢?”
*
下朝后,谢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