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桐让梳头宫女将他的头发高高束起,闻言不以为意地摆手:“不用,朕自己走过去便是。”
罗太监本来要劝,突然又想起刚刚殿上发生的事情,于是十分自动自觉地闭嘴了。
还是保自己的小命为好。
御书房离乾坤殿不算远,步行约一盏茶功夫就到了。
谢桐没让任何人跟着——他习惯独来独往,并不喜欢兴师动众的排场。
在谢桐还是太子时,御书房算是个常来的地方。闻端会在书房里与他讲些帝王纵横之术,偶尔也会提一点朝廷上的政事。
但当时毕竟身份不同,先帝把谢桐和朝政大权托付给闻端,万事以闻端的意见为准,他自然可以坐在御书房里等谢桐过来。
而如今他已登基,闻端再在御书房里等候,就是于礼不合了。
谢桐走上御书房前的台阶,抬手止住了门外小太监的出声传话,略顿了一顿,神色平静地推门而入。
不出他所料,那个男人正坐在书案后,垂着眼,慢慢翻阅着案上成堆的奏折。
谢桐的眸中微起波澜。
当年在接过带着太子监国的重任时,闻端甚至也未及弱冠。
闻端是个奇才,出身白衣,十五岁连中三元,进入朝廷为官,十八岁时成为谢桐的太傅,十九岁先帝病倒,开始掌朝政大权。
闻端中状元那年,谢桐虽然年岁尚小,也还记得当年状元郎游花街时的盛况。
大殷朝从未出过这样年轻的状元,还如此的——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气度不凡。
“老师。”
谢桐在距离书案前几步站定,看着闻端那深邃而清晰的五官轮廓,并未像往常一样对他行礼,而是道:
“朕方才下朝,听闻老师有要事商讨?”
闻端将一本奏折合上,放在手边,随后抬起头。
他长相原本俊朗端正,眉如利剑斜飞入鬓,贵气逼人。
只是掌权多年,那双墨眸愈发寒如深潭,上位者的威压一日胜过一日,看人时常无任何情绪波动,冷冽至极,即使是谢桐,也不太习惯与他长久对视。
但今天不同。
谢桐不躲不闪,直直与闻端撞上了视线。
“老师若是有事,可提前差人过来传话,朕寻个清净的地方接待便是。”
谢桐很轻地吸了一口气,在闻端的注视下,平静说:“如今日这般贸然前来,朕不一定得空能见老师。”
听了他的话,闻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而是用目光细细将谢桐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
“……宫人来报,说你昨夜没有睡好。”
闻端终于开口,却是一句谢桐始料未及的问话:
“上朝前有无请太医看过,是寝殿安置不妥,还是饮食照料不当,才致使你夜里难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