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谢桐都无法理解,为什么闻端会把刑部的齐净远派去治水。
今夜,谢桐就把这个萦绕不去的疑惑问出了口。
闻端并不在意他质疑的语气,随意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道:
“治理水患一事,是齐侍郎主动请缨,并非臣胡乱安排。”
谢桐蹙眉:“工部的官员尚且不出声,他一个刑部的,怎么主动插进手来?”
还有一句话谢桐没说,那就是水患乃天灾,很多时候非人力能彻底缓解。
齐净远就这样奔赴东泉县,难道不怕一个意外,折在了城中,或是越治越糟糕,最后背了个大黑锅回来么?
“臣不知齐侍郎如何想。”
闻端用袖口给谢桐扫出了一片整洁的地方,示意他坐下,而后慢慢道:
“不过臣听了他对水患一事的见解,觉得颇有想法,正好朝中无人可用,于是便给了他这个机会。”
谢桐看着面前的篝火,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食物烹好需要一定的时间,谢桐顺便在篝火边处理了从京城快马送来的一些折子——都是简如是挑出来,认为有必要让谢桐过目的。
除了折子,简如是还送来了一封信。
信中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他对这几封折子内容的看法和建议,又寥寥几笔叙说了宫中发生的一些小事。
比如写道:“午后细雨,刘小公公在金殿前的玉白阶上摔了一跤。”
刘小公公是罗太监新带的徒弟,圆头圆脑,还不熟悉上手的杂务,时常冒冒失失的,犯些无关痛痒的小错,着实有趣。
又比如,简如是还写:“晚间离宫,偶见一小咪,通体雪白,机敏可爱,甚似圣上,带回御书房由刘公公饲养。”
谢桐:“……”
简如是的字如其人,笔锋秀挺中带着含蓄的柔和,看着这行字,谢桐就能想象出他写信时微含笑意的模样来。
看到信的末尾,简如是写道:“臣向圣上问安,祝圣上此行顺利。”
并且在落款处,他还别出心裁地,用毛笔画了一只圆滚滚的、抱着自己尾巴玩的猫。
谢桐指尖戳了戳那只猫,颇感好笑:“哪里就像了……?”
过了一会儿,谢桐又敛了笑意,收了简如是的这封信,但还是决定不回信了。
嗯……他偶尔还是会烦恼那枚同心玉的事情。
如果在几月前,有人告诉谢桐,丞相简如是对他怀有超出世俗的感情,谢桐肯定会觉得无比荒谬,叫人拉出去打个十板子以示警告。
皇宫内不允许有妖言惑众口无遮拦的小人存在。
但自从……之后,谢桐如今,对这样似是而非的猜测,真是有些怕了。
因此,为了避免自己产生不恰当的胡思乱想,谢桐还是认为,自己和简如是,公事论公事,其他所有私人情感,都需要避一避。
正当谢桐想着这件事的时候,手边忽然有颗小小的石子掉了过来,弹在他的衣袍下摆上。
谢桐蹙眉,抬起头环视一圈。
闻端正在不远处听罗太监汇报今夜的休憩安排事宜,热腾腾的饭食已经快要做好,宫人们正将碗碟洗净,准备用来盛取食物。
谢桐索性起身,稍微走到营地边缘,找了一个有枯树挡着的,无人注意的地方。
“出来吧,”谢桐开了口:“什么事?”
左手侧传来一阵响动,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高处落下,在谢桐的后方站稳身形。
谢桐转过身,看见年轻暗卫首领沉默而冷峻的脸庞。
今日的关蒙瞧起来有几分风尘仆仆,谢桐稍微一想,也明白了。
帝王离宫,还是急行的马车队伍,暗卫们不仅要藏匿身形跟着队伍前进,还要在危机四伏的宫外时刻警惕,提前扫除一切不安全的因素。
想来,关蒙等人,应该吃了不少苦。
见状,谢桐的语气柔和了些许:
“今日可还能应对?朕从宫内一共带了二十个暗卫出来,你也学会灵活安排,让人轮着换班,不要弄得一整天都疲累不堪。”
“若是人手不足,朕便多叫几个暗卫从宫中过来。”
关蒙摇摇头,他垂眼掸了掸黑色侍卫服上的尘土,淡淡道:“已安排他们轮流看护,但臣是首领。”
“暗卫首领就要每天跟着朕了吗?”谢桐无奈:“这一趟十天半月的,你日日如此,是折腾自己。”
关蒙不说话了,以沉默来表示不服从。
“罢了,你要怎样就怎样吧。”谢桐深知他的性格,又问:“有什么事,要特意唤朕过来?”
关蒙垂着眼,低声道:“臣来给圣上请罪。”
“请什么罪?”
关蒙的嗓音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