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车队的行进中飞速流逝。www.haofangsg.me
越往南下,沿途的雨水越多,最后已经是从早到晚都连绵不断地下雨,路也变得泥泞不堪,大大阻碍了马车的行程。
谢桐坐在马车中,面前燃着一个炭火炉——水汽渐重,只能靠这种方式驱湿驱寒,缺点是熏人眼鼻。
拆开第十二封信使传来的讯息,里面写着东泉县仍处于失联状态。
更糟糕的是,自从河水决堤后,大雨又继续下,东泉县内的水位线已经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别说是农田庄稼,就是平民百姓的房屋也尽数被淹没了。
形势危急,谢桐等不及到达地方,径直给临近的几个县下了命令,让他们派人从东泉县附近挖出壕沟,将囤积的水引到十余里外的山林里去。
但这样做终究只能缓解一二,无法根治水患之祸。
在行车途中,谢桐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用在和闻端探讨水患的解决办法。
谢桐从御书房里带来的地图上,被他用细炭笔勾勒了不少标记。除了寻找治水方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东泉县内是否还有活口。
如果有,那些人又在哪里?
谢桐凝神思索着这件事,没留意面前的炭火盆忽然爆了几颗小小的火星子出来,有一颗还弹到了谢桐握笔的手背上。
“嘶——”谢桐回过神,蹙眉丢下笔。
马车外立即响起熟悉的嗓音,关蒙紧张地低声问:“圣上,怎么了?”
“……”谢桐抚了抚手背,见白皙的皮肤上有一点刺目的红,不禁按住那块地方,同时制止了关蒙的动作:“无事,不用进来。”
轿帘在晃动中扬起又落下,隐约能瞧见跟随在外的黑色身影。
雨势急促,那人却不顾忌,就这样沉默地紧紧跟在马车旁边。
听见谢桐的话,关蒙顿了顿,开口说:“好。www.chengxinsy.me”
过了半晌,他又道:“圣上,臣就在这里,可以随时传唤。”
谢桐的目光落在轿帘上,有些无奈:“雨太大了,你别守在这里,没什么事的,去后头的马车上歇着吧。”
关蒙:“臣不去。”
谢桐:“你淋了雨,容易着凉,要是得了风寒,还怎么完成此行的任务?”
关蒙声音硬邦邦的,十分固执:“臣久经训练,身体素质很好,圣上不必担心。”
真是头犟牛,谢桐心想。
从小关蒙就是这样,什么话也不听,什么事也不爱做,自从被先帝指了派给谢桐当暗卫,就成天不离谢桐身边。
谢桐已经习惯了他影子般的存在,但不知为何,这些日子突然又有些奇怪的心绪浮动。
起因还是十几天前,关蒙在原上莫名其妙的脸红。
以前谢桐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但如今他敏感许多,当天夜晚,他立即就开口追问:“你的耳朵怎么这样红?”
关蒙那时的眼神,谢桐直到今日还记得。
一贯寡言冷然的人,几乎像是被看破了心事一样,堪称慌乱地将视线四下投放,就是不和谢桐对上眼。
过了好半天,关蒙才勉强恢复成原先那副冷静忠诚的模样,只是耳根的红意依旧不退,显眼得很。
那天晚上,谢桐什么也没问出来。
既是无法再问,也是不能再问。
谢桐有直觉,如果自己再贸然强行逼问,以关蒙这样的性子,肯定会和他说实话。
但他……不是很想听见关蒙的实话。
就和闻端曾经带来御书房的那枚同心玉一样,谢桐后来也没有在简如是面前提起过,仿佛不提起,这件事就可以轻飘飘地一揭而过。
谢桐希望关蒙对着自己莫名其妙的脸红,也可以随着时间揭过。www.huanye.me
总之不应该会像是那个预示梦中一样……
“那你爱待着就待着吧。”谢桐揉了揉手背,淡淡道:“去拿个斗笠戴上,这么大的雨,就别把自己当暗卫藏着了。”
关蒙没吱声,但谢桐瞥见帘边的身影一闪而过,估计是去拿了。
最近这是怎么了,谢桐想道。
本该熟悉的这些寻常人寻常事,怎么总觉变得越来越令人费解了?
*
又过了两日,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距离东泉县十余里的,尚且还算平整的一处高地上。
从这里开始,前方的河水就已经四处纵横,马车已经难以度过,只能换成轻便的小船。
在众人打理船只时,谢桐撑着伞,走到高地上望向东泉县的方向。
现在是晌午时分,但由于飘散的细雨和天上的乌云,仍显得暗沉沉的,东泉县又地势较低,一眼望过去,只能瞧见汪洋泛滥的土黄色河水,以及远处一点灰黑色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