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桐的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拿给刘小公公,让他往盆里铺点软绸,给雪球儿吧。”他道。
罗太监把暖玉盆接了过去,正要退下,谢桐想起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喊住了他:“等一等。”
“给闻府传个朕的口谕。”
谢桐若有所思地捏着毛笔,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朕感谢太傅赠玉之举,若太傅今夜得闲,可入宫来看一看雪球儿。”
罗太监:“奴才遵旨。”
他出了御书房,把盆递给外面候着的刘小太监,说了一通谢桐的吩咐,又道:
“还有,你先去闻府传个信儿吧。”
刘小公公睁着圆眼睛,不明所以:“传什么信儿?”
罗太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就说圣上想念太傅了,请他入宫一叙,顺带看看雪球儿。”
刘小公公十分不解:“早上,圣上和太傅大人不是才回宫么?”
“你也是个呆瓜脑袋!”
罗太监低声训斥:“你可知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圣上与太傅半日不见,起码也算是一年半了,自然是急着要去相会。”
刘小公公:“……?”
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到底是为什么,天子和臣子之间也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
掌灯的大宫女蝉衣轻轻推门进入乾坤殿的侧殿,将里头的烛火剪亮,又往香炉中添了些粉料。
谢桐至今没有搬进新的寝殿,将就用着这个不大的侧殿,其内的陈设与空间较之先皇,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朴素。
不过这也省了宫人们不少事,无论是洒扫还是添香,都少了近一半的功夫。
蝉衣点上角落的烛火,就听见屏风后传来几句很轻的说话声。
听出是谢桐的嗓音,蝉衣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蝉衣姐姐。”殿外的刘小太监用气音问她:“圣上还不打算歇息吗?”
蝉衣往外走了几步,才低声道:“圣上正与闻太傅说话呢。”
刘小太监不解:“这都亥时末了……”
蝉衣想了想,说:“你去叫其他人准备着,这么晚了,太傅大人今夜估计要歇在宫里。”
殿内,谢桐正一手抱着雪球儿,另一手翻阅着矮几上的书看。
雪球儿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巴巴盯着不远处的闻端看,但每当谢桐想把它抱过去递给闻端时,雪球儿就发出抗拒的叫声,十分不情愿。
“这猫儿挺怪。”
谢桐觉得稀奇,道:“既像是怕你,又像是喜欢你似的。”
闻端也在看书,闻言抬了下眼,俊美的面容在灯火下愈显深邃。
“许是怕生吧。”他温和地说。
谢桐顺了顺雪球儿的毛,撩起长睫,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更漏,问:
“夜已深了,老师可要歇在宫中?朕命宫人给你另外整理出一处寝殿如何?”
闻端翻过一页纸,听见他的问话,抬眸道:“圣上是嫌与臣待得腻了吗?”
谢桐:“……”
不是,您老晚上不睡觉的吗?
闻端已经在这间殿中待了两个多时辰,先与谢桐一起用了晚膳,膳后下了两盘棋,各自看了一会儿书,实在是聊无可聊,闻端却似长在了殿里似的,迟迟不提离开。
人是谢桐自己传进宫的,这时再主动赶人回府,就颇显不近人情了。
但是……
起码是要休憩的啊!
闻端一直在这待着做什么呢?谢桐不禁寻思,难不成是想歇在宫里么?
哪有外臣入夜后住在宫中的?
或是见到谢桐面上的疑惑,闻端停下了翻书的动作,垂下眼,低低问:
“回京城的这十来天,圣上不是每夜都与臣待在一处的吗?”
谢桐:“……”
马车足够宽敞,先前的十几天里,他都是和闻端各在两边的软榻上入睡的。
但之前的情况与现在能一样吗?
南下东泉的队伍条件有限,即便是两人挤在一架马车里过夜,也不足为奇。
况且当时,谢桐只是想借此摆脱齐净远时不时的骚扰——
如今已回到宫中,难不成还怕齐净远一个普通臣子,能躲过宫中侍卫的严密巡逻、殿外宫人的彻夜值守,以及藏身暗处的暗卫们的眼睛,偷溜进谢桐的寝殿里吗?
想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再与闻端夜里躺在一处睡,就显得很不必要了。
……是有点过河拆桥翻脸无情了,但——
如果是太傅的话,应该没有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