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静了片刻,曲迁垂着的睫毛颤得越来越厉害,就在谢桐要出声的前一瞬,他忽地站了起来。
“……草民将文章呈给您。”
曲迁左手从怀中掏出几沓薄薄的纸,也不顾谢桐没说话,径直快步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谢桐看着他走到距离自己仅有两米远的地方,才淡淡道:“朕允许你上前了吗?”
曲迁僵了一下。
他清俊的面容上神色显出一丝挣扎,但仅仅是一刹那过后,他就重新抬步,这次几乎是冲了过来。
左手拿着的纸张被松开,染着墨迹的宣纸四散飘落。与此同时,曲迁的右手从袍袖中伸出,掌中赫然抓着一把寒光刃刃的匕首——
青年的黑眸中倒映出那年轻天子的身影,他也听见了殿内梁上传来的动静——
下一刻,曲迁手腕剧痛,匕首没能抓稳,哐当摔落在地面上。
谢桐手上掂量着山水状的镇纸,面不改色地给了他一击后,也没料到曲迁竟然完全不会武,神情意外。
关蒙悄无声息地跃到谢桐身后,用目光询问是否需要处理。
“不用。”谢桐注视着死死握着自己受伤手腕的青年,蹙了下眉,起身道:“朕能解决。”
曲迁呼吸急促,谢桐的那一击不留余力,加上镇纸本就是极其坚硬的石物,这一下之后,他的左手几乎抬不起来了。
谢桐站起身,就看见曲迁退后了两步,苍白的面容上因为激动有了红晕,一双乌黑的眸子雾气蒙蒙的,唯有其中的目光冰冷刺骨,紧紧盯着谢桐。
“理由。”谢桐简短道。
曲迁捂着自己的手腕,沉默了一会儿,哑声开口:“你赐死我吧。”
闻言,谢桐很轻地笑了一声,语带讥嘲:“死是在这宫中最轻松的事情了,你妄图刺杀朕,以为朕会轻易放过你?”
曲迁抿了一下唇,显然没料到谢桐会这样说,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谢桐还要说什么,突然听见殿门一响,几道熟悉的身影进来。
看到最前方的男人,谢桐有些惊讶:“老师?”
闻端明显是匆匆而来,身上还穿着家常衣袍,长发只用了根绸带绑住,或许因为行走仓促,还有几缕发丝从中挣脱了出来,垂落在男人俊美的脸侧。
“你怎么来了?”谢桐不禁出声问。
闻端一眼望见地面上躺着的匕首,步伐缓了下来,视线扫过站着的曲迁,最后落在谢桐身上。
“圣上可有受伤?”他道。
谢桐摇了摇头。
“臣在府中,心觉不安,故而进宫来看一看圣上。”闻端嗓音微冷:“好在没让刺客得逞。”
闻端身后跟着的是罗太监,此时终于忍不住叫起来:“贡士里怎会有刺客混进来?圣上!奴才这就叫刑部过来拿人!”
谢桐瞥了眼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曲迁,说:“他不会武,朕才能拦下他,只是还没问出他究竟是谁派来的。”
闻端这时突然对曲迁道:“此事可与安昌王有关?”
曲迁神色冷冷的,没什么变化:“皆是我一人所为,没有人指使。”
说完后,他似乎很轻地嗤笑了一声,又说:“你们就算查,也查不出东西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别白费力气了。”
罗太监大怒:“竖子!刺杀圣上,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自己不怕死,连家人也不顾忌吗?”
曲迁始终漠然的神情终于有了几分松动,他松开咬得出血的下唇,深吸了一口气,低低道:
“他们都是什么也不懂的穷苦人家,我做的事,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圣上若是明君,就不应该贸然下株连九族的旨意。”
谢桐觉得好笑:“你拿着刀来刺杀朕,如今又觉着朕是明君了?既然朕是明君,那你又是为何要来杀朕呢?”
曲迁闭口不言。
“先带下去吧。”谢桐对身后的关蒙以及罗太监道:“等今日的殿试结束,朕再处理。”
*
殿试结束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谢桐听说曲迁已经被下了刑部大牢,一时半会儿跑不了,于是也不着急,索性先和闻端用了个晚膳。
“太傅今日为何提起安昌王?”用膳时,谢桐问。
安昌王是他的大皇兄,先帝的长子,虽非皇后所出,但在谢桐还小的时候,先帝还是很看重这个儿子的。
如今距安昌王去西南也有数年,谢桐脑中关于他的印象已然模糊,只还记得小时候大皇兄有几次偷偷带他出宫玩的事情。
在谢桐的记忆里,安昌王是个稳重和善的皇兄,虽然不算是天资聪颖,但也曾给他带来过兄长的温暖。
安昌王年长他二十余岁,如今算来,已经过了不惑的年纪,该是儿女成群的时候了。
“臣几日前,曾命御医署给臣一份更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