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桐捏了一下它的脖子,雪球儿一扭身跃到了地上,甩着蓬松的尾巴往前跑去,十几步后又停在了一个靛青色长袍的人影前。
谢桐的目光追着雪球儿,见它蹲下喵喵叫,才慢半拍地看见过来的人。
曲迁一手拿着医书和药方,垂眸看了看雪球儿,想俯身去抱它,雪球儿却灵活地躲开了他的手,直往转角处冲去,很快消失不见了。
曲迁直起身,开口道:“圣上的猫儿性子很活泼。”
谢桐依旧坐在长廊上,闻言淡淡嗯了一声。
曲迁又走近两步。
自从发现谢桐并不如何在意礼节后,若只有两人私下相处,曲迁便没有再行跪拜大礼,谢桐也没说什么,由得他去。
“圣上,御医署今日研制出了几样新药方,主要是针对幼童的,降温解乏有奇效,您看看。”
曲迁将手里的纸张递给谢桐。
这一个多月来,御医署但凡有了新进展,多数时候都是他来向谢桐说明。
一个原因是其他御医畏惧天子,不太愿意前来汇报,怕无端惹怒上身。
另一个原因……则是曲迁自己的私心。
他想多见一见那个人。
谢桐接过药方,垂睫看了看。
药方是曲迁执笔写就,字体清隽如竹,将用料和功效都细细陈述了,底下还有其他御医的签名,非常周到。
谢桐看了两眼,他对医术并无太多钻研,于是开口道:“御医署若是觉得没问题,那便派人出宫去采药吧。”
曲迁站在他身边,低头就能瞧见谢桐纤长的眼睫,以及白皙挺拔的鼻尖。
天气渐热,年轻的天子今日将长发尽数束起,衣襟下露出一小段白得晃眼的脖颈,微弯的弧度显得优美至极。
曲迁愣了一下,随即不自然地别开眼,甚至连对方说的话都没有听清。
谢桐想把药方还给他,伸出手去,却迟迟没有人来接,不禁抬起脸,发现曲迁半侧着身,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目光怔怔的。
“?”谢桐蹙眉,径直叫了他的名字:“曲迁。”
青年浑身轻轻一震,立即回过头来,脸上竟有几分慌乱的神色:“圣上。”
“方子朕看过,没有问题,可以叫人出去采药了。”谢桐将纸还给他,顿了顿,又问:“你怎么了?”
曲迁的脸颊有着两抹可疑的红晕,谢桐迟疑不定地盯着瞧了一会儿,没来由地想……
和经常在闻端面前脸红的自己似的。
谢桐:“……”
感受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不确定,再看看。
曲迁慌乱了一会儿,很快镇定下来,微微退后半步,深呼吸片刻,听谢桐问他话,于是低声道:“草民……”
“还想问问家中的境况如何……”
谢桐没有立即回答。
曲迁的家就在曲田县,闻端之前的来信中,曾有提到过一两句。
而根据曲迁所言,他的弟弟,已于数月前染上热疾病逝,家中还剩一对父母亲和一个妹妹。
思及闻端来信中提到的内容,谢桐慢慢琢磨了片刻,才出声:“你家中的情况,不是很好。”
曲迁呼吸一滞,脸色已然变得苍白。
谢桐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西南有信来,提起你母亲已于月余前染上疫疾,妹妹在五日前,也开始夜间咳嗽。”
曲迁抿起唇,垂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
“但目前尚未有性命危险,”谢桐又道,“你父亲加入了城中的医师队伍,母亲与妹妹的病也在治疗中,或许很快可以转好。”
曲迁沉默了半晌,低低说:“若我没有这么早离开,而是带着他们一起搬去别处,可能不会染病。”
“不,朕倒很庆幸你出城了。”谢桐道。
曲迁抬眼看他,目露不解。
“要不是你跋涉千里来到京城,告诉朕曲田县内发生的祸事,朕还不知有那小人胆敢伪造圣旨,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延误遏制疫疾的良机。”
“对朕、对曲田县、对天下万民而言,都该谢你才是。”
谢桐从长廊上站起身,语气温和:
“朕几日前已回信给了太傅,让他务必多关照你的家人,如今御医署研制了不少良方,治疗疫疾已经不是难事,想必可以放心。”
“你如果实在担忧……”谢桐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朕也能派人送你回去。但你现下仍是戴罪之身……”
“草民不急。”曲迁忽然接过话,垂着头说:“等御医署事毕了,草民领了刑罚,圣上再放草民回去吧。”
“还有——”
青年嗓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轻颤:“草民先前误被小人引导,以为圣上是那般奸恶的昏君,才贸然对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