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桐没想到他还在纠结此事,疑惑地看向他。
曲迁掀袍跪地,郑重对谢桐行了一礼,才沉声道:“等疫疾消失后,草民愿自断一手,为圣上赔罪。”
谢桐:“……”
怔了一瞬,没等他反应过来,曲迁就又再次叩首,而后说:“圣上,草民先回御医署了。”
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谢桐眨了眨眼,略有几分意外。
关于要不要瞒着曲迁他家中的境况,谢桐刚刚其实也仔细思虑过,最后还是决定坦言。
事实证明他看人的眼光没有错,无论是在“预示梦”中,还是在现实里,曲迁都是一个正直良善的医师,始终怀抱着医者仁心的信念。
刺杀一事,反倒越发让谢桐看清了这个年轻人坦诚的内心。
既然先前是受了蒙蔽,那洗清罪名后,应可托付重任。
……只是别真让人把自己的手砍了。
好端端的,砍什么手呢?就为了向他赔礼道歉吗?谢桐真是想不通。
总之,曲迁今日的表现,真是……怪。
*
入夜,罗太监提起一事。
“圣上,您的生辰快到了。”
罗太监一边给他撤了醒神的茶,换上解暑的清凉汤,一边道:“这是圣上您即位后的头一个生辰,好好操办一场,也可长长宫中喜气。”
谢桐正在看折子,闻言唔了一声,抬眸:“这么快?”
要不是罗太监提醒,他都快要忘记了。
他出生于中秋月满之时,曾经还小的时候,每年过中秋,都是他最高兴的日子。
因为这一天,虽然没什么人能记起他的生辰,但宫内外都在庆祝中秋,远游的人也会归来,与家人团圆,京城皆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在谢桐的心里,他的生辰,就是大家都会开心的日子,无论缘由是不是关乎他。
因此每一年,谢桐都盼望着过生辰。
这样就算他收不到生辰礼物,也能收到宫中派发的中秋礼物,里面有瓜果、圆饼和香囊等物件,足以让一个小孩欣喜上好几天。
后来年岁渐长,谢桐倒也没有小时候那么兴奋了,但内心里,其实还会隐隐盼着这个节日。
——毕竟每年生辰,闻端都会送他一份亲手制作的礼物。
这独一无二的礼物,令得从小到大都只能领与他人同样的中秋礼品的谢桐,终于感到些许这一日的特殊性来。
……原来圆月高悬之时,不仅仅是中秋佳节,也是独属于他的生辰日。
“圣上,”罗太监又问:“今年想怎么操办?时逢中秋,想必盼着的人不少,圣上如有什么想看的想玩的,奴才便叫礼部提前备着。”
谢桐想了想,那时候闻端应该也回来了,是得好好办一办,让大家高兴高兴。
这段时日来,发生的事情不少,又接连处理了东泉水患、西南疫疾等事。
不管是宫中,还是朝廷,都出力不少,也累得人劳心劳力。等到一个月后,正值中秋这个大节,也该让所有人团圆相聚,放松一下。
虽然现下国库不算充盈,但谢桐深谙该省省该花花的道理。
“宴席、爆竹焰火、礼品等先备着吧。”谢桐思索片刻,开口道:“其余诸事,等朕去信问一问太傅,再做决定也不迟。”
如今送一封信,约莫需要三日的时间。一去一回,最多也不过六天。
罗太监点头,说:“那奴才先让礼部按以往中秋及帝王生辰的惯例,先备了相应的物品,拟好邀请名单,再呈给圣上您过目。”
谢桐颔首,随手用勺子搅了搅清凉汤,道:“嗯,你安排就行,先退下吧。”
罗太监一瞧他的样子,就知道谢桐想要独自待在书房里,给闻端写信了。
这一个多月来次次如此,要不是谢桐神色如常,十分坦然,估计不少宫人要背地里嘀咕。
又没站在书案边,偷看那信上的内容,不过是站在角落里伺候,也要将他们赶出门去。
难不成圣上写信时,那模样竟见不得人吗?
这个问题,只有实诚的刘小公公呆愣愣地问了罗太监。
回应他的,只有罗太监的一记敲脑袋,并恨铁不成钢地训道:
“问问问,成天就这么多问,圣上现在吃得好睡得香,还能如常与闻太傅通信,这就很好了!你这榆木脑袋,好好做你的事就是,想那么多干什么?”
御书房里,罗太监听见谢桐的话,不动声色地一躬身:“奴才遵旨。”
他出去的时候,还顺便给带上了门。
谢桐把折子置于一边,去书架上取了崭新的信纸,铺在案上。
压上镇纸,换笔、研磨,做好一切准备后,谢桐却没急着落笔,而是在静谧的书房里一手托腮,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