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雪球儿在猎场内转悠的刘小公公听见了,困惑地想,遵旨?遵什么旨?
谢桐在马圈内看了看,挑了一匹肌肉结实的白马,又接过罗太监递来的弓箭袋,余光往后虚虚一瞥,就见闻端翻身上了一匹黑马。
猎场是一大片围起来的林子,路面平整,虽有树木,马儿在其中也能跑起来。
谢桐策马入林,左右张望了一会儿,选择避开了那些比试箭术的群臣,往更深处而去。
行了约莫一刻钟,周遭已瞧不见什么人了,谢桐这才放下心来,放缓马速。
他正想在原地等一等闻端,突然见前面的草丛动了动。
谢桐一愣,紧接着,一只皮毛褐黄,生着獠牙的小野猪敏捷地从草中跳出,冲着他吭哧了两声。
见状,谢桐骑在马上,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腿侧的箭袋,同时将弓从背上取了出来。
野猪生性野蛮,喜爱横冲直撞,且皮糙肉厚,难以用箭射杀,应不是侍卫们放进这片猎场中,而是从山中跑下来的。
谢桐高坐于马上,心道,若这畜生自个儿知情知趣地跑开,他便不动手了。
不料这个念头堪堪在脑中转了转,那野猪就目露凶光,爪子刨了刨地,猛地冲着他跑跃而来。
谢桐目光一定,极快地从箭袋中抽出羽箭,在弓上一搭,看也不看,就松手射出。
这一箭利落至极,力道凶狠,精准地射中了野猪的后腿,令得它跑动的速度滞了一滞。
趁这机会,谢桐调转马头,往后跑了一小段。
回头看了看,野猪竟然没有逃走,而是凶性大发,嚎叫着就朝他冲来。
谢桐眉心紧蹙,又是接连两箭射出,分别擦破了野猪的颈皮及后腰。
然而箭头不够锋利,野猪皮厚,半点没伤到它的根本,反而越冲越近,几乎要逼到谢桐面前来。
谢桐弓上还搭着一根箭,这危机一刻,他竟然不躲不避,而是将弓箭平平举起,瞄准后,倏地松手——
羽箭流星般脱手而出,直直射中了野猪的一只左眼。它受此重创,冲势不减,一头撞在了谢桐骑着的马儿后腿上。
马匹嘶鸣,谢桐在马上被左摇右晃,眼看着就要摔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谢桐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从马上揽了起来,一瞬腾空后,脊背撞进了坚实的怀抱里。
谢桐轻喘着气,盯着那野猪一头扎在树干上不动了,这才抬起脸,看向近在咫尺的闻端的脸庞。
“老师来得正好。”他弯了弯眉眼,道:“再迟上一会儿,朕估计就得瘸了腿了。”
闻端的下颌处紧绷着,锢着谢桐的手臂用力非常,显然方才的一幕让他高度紧张,开口时嗓音都是沙哑的:
“圣上刚刚太过儿戏了。”
“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臣该怎么办?”
谢桐呼吸急促,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听见闻端的话语,忍不住笑了:“那应该不至于……总归有暗卫护着朕。”
闻端勒住马儿,让它慢悠悠地往前踏步吃草。
“臣如今已不接管暗卫多时。”闻端低声道:“暗卫是否能时刻护住圣上,臣不敢妄赌。”
自暗卫首领关蒙主动与闻府断了联系时起,闻端便没有再多加过问,现下的皇家暗卫,已算是真真切切地掌控在谢桐手中了。
谢桐倚在闻端怀中,语气悠悠:“大多数时候,暗卫都是在的。”
“不过太傅在身边时,朕通常令他们远远避开。”
见谢桐好端端的没有受伤,还有力气调笑,闻端也放下心来,垂下眸,顺着话问:“为何?”
林中静谧,偶有鸟雀声传来,枝叶间洒落的阳光映亮这一小片天地。
谢桐与闻端同骑着一匹马,听见他的问话,微仰了仰脸,干脆利落地亲了一口闻端的下颌处。
“白日宣淫,不太雅观。”
谢桐眉眼弯弯,唇边含着笑意,一本正经道:“朕还不想当一个昏君,只能屏退左右,隐蔽行事了。”
他半转过身与闻端对视,果不其然见那双墨眸中神色愈深。
闻端勒停了马,一手揽在谢桐腰间,两人正想行那“白日荒唐”事,倏然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枯木踩踏之声。
紧接着,手持弓箭的礼部曹侍郎绕过树丛,满头大汗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圣上,闻太傅?”
曹侍郎乍一见两人骑在马上,脸上表情既惊又喜:“圣上,刚刚臣看见只灰兔,往这边射了一箭,您可有瞧见那兔儿跑那去了?”
谢桐:“……”
曹侍郎人至中年,折腾半天没猎着半只猎物,正担心回营丢脸,急得不行,故而没留意那年轻天子冰凉凉的视线。
“瞧见了。”谢桐似笑非笑地开了口,抬了抬下巴,朝个方向一指,道:“撞在树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