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从前的旧物了,而是谢桐从宫外寻来画师,对着一副二十余年前的宫中宴会图,将其中同坐于一桌的许修撰和文夫人重新描摹到了单独的画轴上。
再添色着墨,其画中二人姿态放松,举杯对视而笑,生动非常。
谢桐将轴画收好,心中依旧举棋不定,不知闻端是否会喜欢这个礼物。
但突然又想到此时距离腊月二十八只有半个月的功夫了,闻端还留在北境迟迟不回,不禁隐隐气闷。
从北境回程至抵达京中,寻常马程也起码要个七八日,更不提军队战后疲累,归来时肯定走得更加缓慢。
“朕倒看看,你究竟会不会食言……”
谢桐将匣子放回书架上,小声嘀咕片刻,又忿忿想,若是闻端许诺了又做不到,过了腊月二十八还不见人影,那这生辰礼,不送也罢。
第62章 奔赴
过了数日, 又有捷报传来。
“左贤王身死,匈奴军立时溃散,林将军、闻大人率兵追赶二十余里, 俘虏匈奴兵逾七千人。匈奴王庭已递降书,并自愿奉上良马五百匹、牛羊百匹、战甲银器等物,用以求和。”
朝上,谢桐听了兵部尚书的总结,略一颔首,道:
“如今北境已入深冬,天寒地冻,再战已非良策, 既然匈奴先行求和,这场仗, 就打到这里吧。”
殿上的不少臣子听见此言, 脸上都止不住地露出喜色。
大殷与匈奴交战数年以来,似乎还未有过这样的胜绩。
左贤王已死, 想必匈奴王庭往后几年, 都不敢再轻举妄动,边境终可盼来短暂的安宁之日了。
“传朕的旨意,”
谢桐又道:“驻守于北境各处的士兵, 衔加一等;延宁城抵御匈奴进犯的主力军, 衔加三等, 各赐良田十亩, 白银五百两。其余事宜,交由吏部、户部、兵部核定。”
三部领了旨, 谢桐想了想,又慢慢开口:“如此大功一件, 若有战功斐然的,也当赦免其原有罪责,以示奖赏。”
这话其实说得很明白,底下的臣子们互相对视了几眼,皆是脸上犹豫。
最后是一从四品官员出列,拱手行礼,道:
“北境大捷,自然应论功行赏,只是……闻校尉一事,涉及先帝,此时罪名还未定论,贸然赦免,有些许不妥。”
谢桐微微笑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往龙椅上倚了倚,问:“何以叫罪名还未定论?”
那官员道:“先帝当年重病前,闻大人常入宫中探望,是否有过不当之举,还未能彻底查明……”
谢桐嗓音淡淡:“朕早叫刑部查过,既然没有证据,那就是未曾做过。怎么,你凭着私心揣测,就要给闻端定弑君之罪么?”
最后几个字音刚落,殿内霎时鸦雀无声。
“究竟是想查明真相,还是你利欲熏心,怕闻端回朝后,碍了你借机往上爬的脚步?”
谢桐注视着底下跪着的官员,冷淡出声。
那臣子脸色煞白,颤抖着跪地磕头,连连道:“圣上明鉴,臣不敢有此妄想。”
谢桐的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官员,很轻地舒出一口气,语气平静:
“朕知道你们这段时间,趁着这趟浑水,做了不少不该做的事。”
“闻端如今虽已不是太傅,也仍是朕的老师。”
谢桐垂下眼眸,视线掠过曾经放置着太师椅的最前方,不紧不慢道:
“他坐过的位置,不是你们能肖想的。”
“再有人以捕风捉影的事在朕面前搬弄是非,朕定不会轻饶。”
众臣沉默跪地,再不敢多言。
*
延宁城诸事安置妥当后,无守关任务的将领士兵们,便收整军队,班师回朝。
谢桐看似淡定非常,实则心中暗暗数着日子,在腊月二十七这一日下午,终于忍不住蹙眉,问罗太监道:“还有多久抵达京城?”
罗太监笑呵呵的:“圣上,今晨兵部来报,军队已离京不足两百里,想来岁除当日,正好可进京回朝,届时就能喜上加喜,普天同乐了。”
谢桐:“……”
“圣上,怎么了?”罗太监见他神色有异,于是主动问:“有何不妥?是……宫中过年的布置,哪里还需改进么?”
谢桐摇摇头,许久后,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还要三日才能到啊……”他敛起眉,似有几分无可奈何:“那明日,朕应是见不到老师了。”
罗太监以为他思念心切,于是又安慰道:“圣上,这就剩几天,很快就见到了。”
谢桐没说话。
闻端曾许诺,腊月二十八,他的生辰这一日,也定能回来与谢桐一同度过,如今眼看着就要食言了。
谢桐垂眼盯着案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