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太监愣了一下,随即疑惑更深:“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圣上何故发火?”
刘小公公又凑近了一点,贴着他的耳朵悄悄道:
“圣上刚刚要下旨给太傅大人封赏,御书房里的几位大人说不行,哪有给罪臣赏赐的道理?圣上就生气了。”
“……”罗太监回忆了一下,今天上午,在御书房议事的,是几个吏部和兵部的臣子。
这几个臣子曾也投靠闻端,朝中万事以闻端为首,是不折不扣的“闻党”。如今才过去多久,竟就已人心迥异,翻脸无情了?
也难怪圣上发火。
又过了半刻钟,御书房的门打开,几个被骂得灰头土脸的臣子走出来,又在外头低声讨论两句,这才走远了。
罗太监端了新的茶水,候了一会儿,听里面没什么动静,于是叩门进去奉茶。
御书房里燃着炭火,谢桐没有坐在书案后,而是站在窗边,负手静静望着外面树上堆着细雪的黑色枝杈。
罗太监将茶水换好,又瞧了瞧窗边那人的神色。
谢桐虽没回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开口问:“为何这样看着朕?”
他转过身,接了罗太监递来的茶,秀丽眉目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方才朕的声音太大,吓到刘小公公了?”
罗太监忙道:“哪有的事,只是那孩子忧心圣上动怒伤身 ,想叫奴才多劝圣上宽心。”
谢桐不置可否,道:“朕今日训斥他们,并非因他们阻拦朕给太傅封赏。”
罗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知晓这个时候,只需要默默听着就行了。
茶盏盖儿与杯沿相碰,发出很轻的一声响,谢桐垂眸喝了口茶,才淡淡说:
“朕不想在朝中看见太多趋炎附势、曲意逢迎之辈。”
曾经闻端位高权重之时,便投靠他;如今眼瞧着闻端“失势”,就上赶着来讨好他这位天子,一面贬尽旧主,以为这样便能投谢桐所好,顺流而上,加官进爵。
从前谢桐以为,为君者,必定要底下的众臣子俯首帖耳,毫无异议才行。
而如今,他见过许多、经历过许多,反倒觉得忠心难有,朝秦暮楚之辈更令人提防厌恶。
今日能背刺闻端,明日或许就能为更大的利益背叛新主,投敌叛国。
思及此处,谢桐忽而福至心灵,想到,闻端这一次的冒险之举,是否也存有让他看清朝中各人真面目的心思在?
毕竟若是等数年后,闻端一点一点将手中的势力交还给他,反而太过平稳,给了这些人隐匿异心的机会。
激流交错时,最易现真心。
想起闻端,谢桐突然又开口问:“现在是哪一日了?”
罗太监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即道:“回圣上的话,今天是腊月十三了。”
“腊月十三……”谢桐语气很轻:“那只剩十五天了。”
“圣上,什么十五天?”罗太监愈发摸不着头脑。
谢桐摇摇头,道:“无事,你先退下吧。”
等御书房中再无其他人后,他才起身,走到后边的书架旁,伸手从一格中抽出一个长长的方形扁匣来。
腊月二十八是闻端的生辰,而这匣中,是他给闻端准备的生辰礼物。
谢桐收礼收了这么多年,亲自准备他人的生辰礼倒是头一遭。
他思来想去好几天,始终拿捏不定,闻端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相处八年有余,自始至终,闻端都是克制而冷淡的模样,谢桐从未见过他对什么东西展露出特别的兴趣。
嗯……其实也不完全是,毕竟有时在床笫之间……
思绪一晃而过,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谢桐感到耳尖发热,暗骂自己不正经。
这么多天,他准备了数样礼物,都因觉得不合心意而放弃,最后留下来的,只有这一样了。
谢桐垂下睫,动作小心地打开匣子。
里面放着几卷轴画,谢桐伸手取出一幅,打开看了看,见这是文夫人的一幅旧画像。
不是“文妃”,而是“文夫人”。
时日久远,要寻回当年的画像并不容易,谢桐也是在命人探查二十余年前的真相时,偶然间找到的两幅关于许自仁和文夫人的轴画。www.qingjingyd.com
虽因时间太久,加上保存不当,画像斑驳不堪,但谢桐请了京中有名的书画修复大家,精心将画像修补数日,终于复得□□成旧迹。
这应是当年宫中画师为各朝廷官员及家眷绘制的画像。
画中的许自仁端坐于座椅上,眉目舒朗,一派清正之气。而另一幅的文夫人立于花下,唇边含笑,容色艳艳。
看完了这两幅画,谢桐顿了一顿,又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