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桐哼了一声,嘀咕:“那种时候,怎么还有心情看这看那的?”
他打量几番,颇为满意地收回手,道:“疤痕淡了许多了。”
只要将那药坚持涂下去,这曾经像是不可磨灭一般的伤痕,也终有一日能够逐渐消失。
嗯……如果他们可以把药用在正事上,而不是浪费在别的地方的话。
谢桐发觉自己的思绪又偏了,于是咳了一声,掩饰那点不自在,开口:“赶紧穿上外袍吧,天气冷,别受了凉。”
殿内虽有地龙燃烧,但终究还是有几分寒意的。
闻端依言将那正五品的红色官袍换上,谢桐又亲手替他系上了腰带,末了,退后几步瞧了瞧,竟有几分惊艳之意。
闻端平常穿的衣袍大多是素色,极少着这样深艳的正红色,愈发衬得眉目俊美深邃,端正贵气,偶一抬眼间,恍若仍现几分当年那个骑马游花街的状元郎模样。
“你……”谢桐迟疑道:“你要是每天穿这一身,站那金殿之上,朕还怎么听得进别人说的话?”
闻端勾起唇角,低低开口:“这是怪臣穿得太招摇了?”
“唔,”谢桐一本正经道:“好看得朕心痒难耐。”
“圣上若是喜欢,”闻端嗓音缓慢:“臣便去翰林院多要几件官袍,每夜都换上,来讨圣上欢心,如何?”
谢桐耳尖烫得不行,偏了下脸,又被捏住下颌,唇也被闻端俯身亲住了。
*
除夕夜,宫中盛宴。
因着后宫空置,谢桐吩咐宫宴不必大办,但自收到北境战捷的消息,今日午后,又迎了凯旋的军队入京,宫人们也个个喜上眉梢,虽说不必大办宴会,却也卯足了劲似的,布置得依旧精美绝伦。
谢桐坐在上首,看着宫人们穿梭往来,端上屠苏酒后,他取来酒杯,对着右下首的林戎举了举杯:
“朕敬将军一杯,谢将军护我大殷国土,保百姓不受外族侵害。”
林戎是将门世家,家中父母都已战死,唯留他一人,因此今年除夕回到京城,谢桐索性招了他入宫伴宴,也昭示对北境将领的重视。
林戎面色冷峻,不善言辞,闻言也举起酒杯,道:“臣谢过圣上。”
他看了看宴中的另一人,又出声说:“在边境时,闻大人相助许多,圣上应谢他才是。”
他这番话说得直白,却让谢桐弯起眉眼,笑了一笑,目光望向左手旁几米远的地方坐着的闻端,慢条斯理道:
“朕已单独谢过了闻大人。”
闻端抬了下眼,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彼此瞧见对方眼底里那点心有灵犀的笑意。
人既不多,也就不用讲求什么规矩,等表演歌舞的伶人们入了厅,佳肴流水一般地送上来,谢桐率先动了筷,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或许是佳节难得,今夜的御膳房水平超出往常,谢桐尝到好几样十分合心意的菜肴,默默记下名字,想着过几日再点一点。
宴至中途,外边忽而又有声音传入,谢桐撩起眼睫,就见一袭淡色新衣的简如是进了殿,遥遥对他行了礼,又开口:
“圣上,匈奴议和的使者到了,想拜见圣上。www.bingxue.me”
几个一身胡服的男子跟在他后面进了殿,穿着兽皮大衣,脚蹬皮革短靴,为首的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长袍是白色的,象征此人的贵族身份。
他领着族人大步到了殿中央,谢桐放下酒杯,余光一瞥,就见关蒙等几个暗卫已经出现在了他附近,一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神色警惕。
好在那白袍的匈奴人尚懂得一些分寸,走到离谢桐五六米远处就停下了,行了个不伦不类的鞠躬礼,开口的汉话带有浓重的口音:
“见过大殷朝的圣上,本王是代大单于而来,为北境发生的战争赔罪,希望我们两国能重结友好。”
谢桐看了他一会儿,倏而轻笑起来,起身道:“右贤王远道而来,朕未能亲自迎接,失礼了。”
“来人,”谢桐语气平淡:“赐座。”
宫人们很快搬来两副桌椅,供简如是和右贤王分别坐下。
左贤王已经死在闻端手里,谢桐倒是没有想到,匈奴王庭的另一位右贤王,竟还能有胆量,带着几个手下亲自来一趟大殷京城。
今日下午,迎回朝的军队入城时,谢桐听闻匈奴求和的使者也在其中,原本并不十分在意,直至亲眼见到这位向来低调的右贤王,才提起些兴趣。
右贤王落座后,对面的林戎率先皱起眉,但碍于场合,只冷着一张脸,转过了身,压根懒得与右贤王对视。
与右贤王同坐一侧的是闻端,谢桐留意到右贤王自坐下后,几次望向旁侧,但最后却没什么动作,也没有主动开口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