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鸿意揽住那一双肩头,迫白行玉望着自己的眼睛,
“你不必为他伤神。真正仰慕你的人,会接你走。”
白行玉反而避开他的目光。在明月楼蹉跎了一整年,哪个仰慕者来接自己走了。
肩头,古鸿意的体温稳定地传来。接他走的人,天赐的洪福一样,从天而降的人,
只有面前这一个。
心绪很乱。此前半生,仿佛把什么事情,全全颠倒了。
白行玉垂眸,拉过来古鸿意的手掌,怔怔地握了一会儿,像是寻求一些温度,慢慢活过来,才缓缓写,
“你仰慕我吗。”
写完这句话,他自嘲地笑了笑。他真是痴了,到底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地反复向衰兰确认……
古鸿意不多思索,神色坦然,
“我不仰慕你。”
得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白行玉乖乖点头,更觉得这问题不如不问。便皱眉,将手从古鸿意掌心抽走。
“但我会接你走。现在会,若是当年,也会。何时都会。”
手,还是被一把牵了回来。掌心的疤痕,对掌心的疤痕。
昏迷许久的李守义执著地爬起来,骂道,“什么仰慕来仰慕去的!你们俩快把老子打死了!爷爷的……”
白行玉冷眼瞥他一眼,并未松开古鸿意的手,另一只手攥紧了失而复得的锦水将双泪。
剑回到了手中,他再也不会像往昔一样……
要复仇。
一个几乎疯狂的计划仿佛是瞬间涌进脑海里。
他在心中问锦水将双泪,我若这样做,还算古鸿意心中的英雄吗。
锦水将双泪无声地抚弄他的指尖,他的虎口。
下了决心,他托起古鸿意的掌心,“我要去做一件大事。”
“何事?”
一笔一划,四个字,指尖沉重。
“杀人、放火。”
写完,心里有些解脱,却良久未看古鸿意的眼睛,怕看见些失望的神情。
古鸿意有自己的道、自己的义。他不杀平民。
垂着眼帘,他继续写着,严肃告知古鸿意,
“两条路,一、你现在离开,二……”
尚未写完,只听见泉水喷涌的“噗嗤”一声,继而,血腥气翻涌涨潮。
指尖悬停在古鸿意掌心,古鸿意未动半分,稳稳托举着他的指尖。
他惊诧地抬眼,看见古鸿意另一手持霜寒十四州,仅仅手腕一翻,赫然挂着一个人头。
李守义身首分离,鲜血涌如泉。
古鸿意语气冷静,声音沉稳。
“投名状。”剑抬一下,那人头便骨碌碌滚落,一双黧黑的眼睛,目光却未偏离白行玉的眼睛半分。
“要作你的共犯,人头作祭,够吗?”
第36章 心跳
白幽人用剑, 但不知剑。他从不会像衰兰一样,虔诚地和自己的剑讲话。
剑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铁,生不带来, 死不带去。
剑有定数。挥剑时, 他的快感完全源于剑流水行云的痕迹, 完美的契合了某种规则,榫卯相合般舒适。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正义是什么。世人皆称,白幽人便是正义本身。
他也从来没有思考过, 白幽人, 你到底为什么要用剑。
直到沦落在明月楼, 第一次和锦水将双泪分别。他慢慢明白了, 衰兰那种毫无章法、他所轻视的剑, 为何有那样的伟力,能划破他的白瓷面具。
衰兰从始至终, 是为了自己的道义挥剑的。这个道义经过半生思考,无比清晰,无比坚定。
衰兰在夜风中砍下人头,就着凛冽血气, 说要作他的共犯时,他愣了神,被大手团起的指尖, 摩挲着衰兰掌心隆起的疤痕。
血腥气翻涌钻进皮肤里, 酒醒的差不了, 才惊觉自己拉着衰兰入了什么伙。
“衰兰, 你只管按你的义来。不要和我同流合污,我早把自己毁了。”他心中蹙眉, 只想把衰兰推远。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报仇雪恨,要做到什么程度,除了杀了李守义那个害人无数的人贩子,还要杀了谁……残月吗,盟主吗。
怎么做,才是正义的。
他抓住古鸿意的手掌,像抓住最后一个支点,真诚而茫然地写着,“共犯,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古鸿意将霜寒十四州缓缓顿地,血珠便簌簌滚落,银亮如月。
霜寒十四州和锦水将双泪并排而立。
古鸿意思考的时候总是很肃穆,仔细想清楚了一切,才抬起眼,眉宇是一片凝炼。
“火烧明月楼。”
古鸿意没有开玩笑。眸子中月色翻涌,成了火焰。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