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银汉三一拍大腿而起,定睛一看, “是毒药师。没救了。”银汉三面色更青, “我跟你们盗帮不熟!”
毒药师上前帮忙抖掉小牌匾上的积雪, 呵呵笑道, “莫怕。我不娶老婆,用不着金银。”
银汉三这才长舒一口气, 又问,“那你此行何意?”
见牌匾积雪被扫得干净,又稍叹气,“沉木墨绿挂着净雪,多相宜,你非要扫去。唉,你们盗帮……”银汉三看一眼毒药师满袖子的补丁,绿衣竟打着红补丁,又一阵不住摇头。
毒药师忽道,“我识得绣阁阁主千红一窟,你与她应有的聊。”
此二人都是讲究人,且千红一窟此人极爱听八卦凑热闹。
若牵线搭桥,把银汉三引荐给她,这样,盗帮和银汉三不就熟络了么。
以后再顺走金银便不算打劫了。毒药师默默规划着,漾出淡笑。
“你到底何意?”
毒药师垂手立在他身边,目光遥遥落在天尽头的花市灯火。“银汉三,江湖之中,你消息极为灵通。”
银汉三点头,“不错。”银汉三立刻明白了毒药师的来意,轻叹一口气,便点一点身边小椅,“坐下,慢慢听。”
毒药师坐好。
银汉三微笑颔首,意味深长,“我不过是个半吊子说书人老家伙,讲的都是些打诨插科的武侠故事,说者无意——”
毒药师便点头,也不多言。
“我要讲,两对宿敌的恩怨。”
银汉三目光深深,哈出一口白烟。
“其一,是兄弟反目。一对儿孪生兄弟,从小一块闯荡江湖的小哥俩,一人飞黄腾达,另一人却坏了名声。二人都有恨,攀比着收了徒,等了许多年……”
毒药师立刻坐直,警觉抬眼,顺势问,“是不是那得意的一人,常年追杀那落魄的一人?”
又连忙追问,“为何要追杀,是为了道义,亦或是……
不对,收徒,收徒又是为了……”毒药师声音越发微弱,灭在风雪中。
银汉三点头,却不多言,深深看一眼毒药师,只叹气。清清嗓子,便继续讲道。
“另一对,是挚友反目。一人得了剑心,却杀了一个人!……他杀了他的挚友。从此,他日日梦魇,直至位高权重,抹去了挚友的往昔在江湖留下的痕迹……”
毒药师不解其中意,他想知道的,已得了些头绪。可银汉三讲这第二个故事作甚?
“多年后,世人忘了那位侠客,他也忘了梦魇。此时,故人之子,带着故人遗物,在风雪夜登上门来。”
风雪忽然一紧,破落苍绿牌匾悉索招摇,重声落入耳畔。
毒药师额头滑落一滴冷汗。
“故人之子,果然有故人之资,眼瞧着要长成故人那般的侠客……他惧了。此时,有人来相借。”
“借那孩子过去,当一把刀。”
银汉三重重一合掌,屋前松枝积雪簌簌掉落。
银汉三嗓音醇厚悠长,却不同于醉得意老腔那般雄浑浓厚。咬字韵律拿腔拿调,手中若再多把纸扇,便全全是说书人模样。
他笑叹道:
目尽青天怀今古,
岂肯恩怨相尔汝。
恩感人心,死犹有喜。
怨结人心,死犹未已。
……
毒药师遥望风雪尽头花灯辉煌,“哪有那么多恩怨。”
银汉三点头答,“多大点事,闲的。”
又道,“一群行将就木的老家伙,牵扯小孩子进来作甚。”
“以后孩子们都过好日子。”毒药师自顾自喃喃着。
银汉三不作理会,又正色补充道,“毒药师,我只是闲话,你权且听听,莫要全信。”
“以后相互做伴,都过好日子。”毒药师怔怔重复一遍。
他从袖中翻出一枚小丹,拇指一捻便扭开来,其间呈了香灰状的药粉。毒药师深深看一眼那香灰余烬,又有些更深的猜测。
银汉三见他失神,叹了口气。爱惜地拍拍衣袖积雪,又看一眼雪中的小店,摆设细致错落,很相宜,各式银器有序摆放在柜台上。
世上太多好东西,享用不尽,目之不竭,哪有空天天恩怨。
银汉三又笑道,“不能白听。你记得引我去见见千红一窟。我与她好生探讨一番。”
银汉三却忽然吸一口寒气,小心侧目道,“你师兄不会生气吧?”
毒药师懵了一会儿才明白,此师兄大概指的是袖玲珑。
毒药师双目空空,“啊?”
银汉三此人的消息,果然不可全信。
*
看了花灯,下一步是带他去看夜景。最后还有一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