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姜乐悠小跑着从门外来了,“老大,李华刚到了。”她小声说。“说曹操曹操到。”纪洛宸起身。看向来人。不过两日未见,李华刚竟然平添数分老态,原本挺直的脊背都佝偻了。
“纪探长,谢谢您通知我……通知我儿子的消息。”李华刚嘴唇翕动,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眼泪已不自觉地淌下。
姜乐悠有些不忍看,沈知黎拍拍她,主动上前领路,“李院长,请跟我来吧。只不过,您可能需要做些心理准备。”她说的委婉,其他几人目送李华刚渐远的背影,心下又沉重了几分。
一个人想要生存在这天地间,需要多大的空间呢。不过尺寸方圆的一个格子间,容纳得下一条命。
能承载得了未亡人无尽的思念与悔恨吗?
看着伏案痛哭的李华刚,周淮屿喉间微哽。纪洛宸默默搂了把他的肩,知道他是想起了许意多。
“小臻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他打小儿就聪明,成绩好,不要我们多操心。”良久,李华刚才勉强平复了心情,重新开口道。
纪洛宸:“李院长,容我一问,李臻是你的儿子,为什么常年借住在周思礼家里?”
“周思礼是我最好的朋友,小臻在他那儿,我放心。”
“这是什么意思?”苏泱和姜乐悠面面相觑。
李华刚的背更弯了,似是被某种愧疚感压得抬不起头。“我爱人走得早,小臻又太像她,我……我没办法这样生活下去。小臻五岁时,正好学校动员青年教师去对口帮扶的山区小学支教,我报名了。”
沉默蔓延开。李华刚继续说:“我去了三年。这期间小臻就跟着他奶奶过。临走时,我拜托周思礼多照看他们。”
“那后来呢?”纪洛宸问。
“后来……我妈病危,我紧赶慢赶地回来,也只来得及见到她最后一面。家里,只剩下我和小臻两个人了。”
“但这次你依然没有留下,哪怕李臻非常需要你这个父亲。对吗?”周淮屿淡淡道。
“…是,我又走了。”
姜乐悠忍不住了,质问道:“你就没想过你儿子要怎么办吗?他当时应该只有八岁吧。”
李华刚痛苦地闭上眼,“我不配当父亲。”
李华刚离开了,他留下的那些话却令众人心头久久无法平息。
“生而不养,怎么会有这种爸啊?!”姜乐悠气得要死。“放着老人小孩不管,自己一挥手走了。人都没了又回头来吊念——早干嘛去了?怪不得他要找淮屿哥画像,他连一张李臻十七岁时的照片都没有。”
苏泱连忙给她倒了杯茶,“你消消气,这世上不负责任的父母多的是。升学要考试,生孩子可不用。”想起自己负责联系的那两个走失儿童家庭。他唏嘘道:“也许就是为了弥补对李臻的亏欠吧,他才辞职不教书去孤儿院当志愿者。”
“可惜真正需要他道歉的人,已经听不见了。”沈知黎冷冷道。
周淮屿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把玩着手里的美工刀,推开又合上。
纪洛宸担心这人想不开,再在他面前玩自杀,轻轻取过周淮屿手里的美工刀。
“我的刀。”周淮屿把人手里的刀拿了回来,转而又严肃道:“李臻如果是猥亵女孩不成而后潜逃的嫌犯,为什么他会被杀害在埋信的土坑中?我建议并案,重新调查。”
“我同意。”纪洛宸道,“先明确下这案子接下来的侦查方向。苏泱,你去找当年经手猥亵案的负责人,不是说证据确凿吗?把各种人证物证都提出来。姜乐悠,查李臻生前所有人际交往关系,尤其是和他来往密切的,都不要放过。凶手极大概率是学校里的人,很可能会跟李臻的生活轨迹有所重合。”
他思索片刻,道:“李臻的家庭关系不寻常,周思礼是他实际上的养父,有必要去走访下,这个我来。哦对了,他家里还有什么家庭成员吗?”
“周思礼夫妻俩有个独子,叫周飞扬。”姜乐悠说,“他和李臻一样年纪,也是临南一中毕业……也是临南一中的学生。”
“当年的校园猥亵案影响不小,我略微有点印象。”老裴眯起眼,“刚开始只是传言有人偷窥女厕所,但没抓到过人。直到真的有女生晚回家被拖到小树林猥亵,这事情才闹得甚嚣尘上,一时间全校女生人人自危。”
“现在能联系上那个受害的女孩子吗?”纪洛宸问。
苏泱挠头道:“校方为了保护受害者,没有公布女生的身份,只能去内部系统里查记录。但我猜她应该是高三的学生,不然不会十点多了还没离开学校。”
“等确认了她的身份,我去走访这个女生一趟吧。纪洛宸。我们兵分两路。”周淮屿慢慢说道。
“李臻到底有没有猥亵行为,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李臻又是怎么死的,她的证言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