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前行了多久,再回首相看,上弦月已高挂空中。√
身前的女子终于停住了脚步,她望着四处大大小小的石碑,将背上长眠的父亲轻轻放到地上。
“这是……”
幽暗的银光丝丝缕缕洒在冰冷的石碑上,漫天的风雪似乎都安静下来。唯有水若手中的雪心铃,淡淡闪着蓝色的微光,铃音如鬼泣,伤人伤神。
水若并未理会叶清仙的惊讶,她静静走向一处空旷的田地,双手现出两把寒气四溢的冰剑。
霎时,剧烈地响动声迅速收拢了叶清仙的全部感官。她撇过头,惊恐地看着水若疯狂拨弄的样子,形如癫痴。
“水若姐,你不要这样。”
叶清仙紧紧握住她颤抖不已的双手,一行热泪缓缓落下。
良久,那满是鲜血的冰剑终于停止了搅动。水若抬起头,冰冷的霜雪飘在脸上,竟浑然不觉。
“你看,天上有星星了。”
叶清仙顺着她指过的方向看去,除了永不停歇的风霜雨雪,只有那惨如灵白的弯月透着些许清辉,了无星痕。
她偷偷向那满是期许的脸瞄过,心痛如灼。这一刻,的爱,的恨,都跟着北漠这纯净无暇的雪花随风而散。
“是啊,星星真亮,相信帝君此刻也正在看着你呢。”
音落,水若的眸光忽又黯淡,她摇摇头,却是不肯将眼中的柔弱再示于人。
“不会了,有那样一个人了。”
“别胡说,你不过年及碧玉,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叶清仙摸着她毫无温度的手,心也随之凉如秋水。水若淡淡一笑,挣开了那双本不属于自己的手。
“我做了这么多,你竟能装作若无其事吗?圣女,真不知该说你傻,还是说你太天真。这人情世故,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天下太平。”
“呵。”
叶清仙突然一声冷笑,她别过头,眼中露出不易察觉的哀色。
“叶府被屠后,我的的确确认为这个世上如你所说,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更没有什么情分可言。是因为你,你无条件的帮我,照顾我我觉得这命薄如纸人心难测的乱世还会有我值得托付的人!纵然你利用我,我都在心里为你种下原谅果,因为我知道你也是逼不得已。我……”
“别说了。”
水若缓缓推开坑道中的棺盖,她将水辰扶起,轻轻放到香罗软衾的木棺中,指尖在冰凉无温的脸上略微划过。
“爹,来世再见……”
她闭起眼,掌中唤出两道灵光缠绕棺上。片刻,沙土掩上金丝楠木,风中弥漫了一股令人心碎的清香。
叶清仙看着水若欲颤不颤的背影,方要吐露的话又埋于心底。她刚想转身离去,一个熟悉的面孔再度出现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水若姐,你知道……”
“你是想问宁衡的下落吧。”
水若迅速收起脸上的哀伤,转过身冷冷朝她走来。
“你真的了解宁衡吗?”
“什么意思?”
叶清仙疑惑地看着她严肃的脸,心乱如麻。
水若摊开掌心,赤色的琉珠即刻飞向她本来的主人,毫无眷恋。
“你还记得此物是怎么来的吗?”
叶清仙接过倾世,未解的惑意又添几笔。她将琉珠别回腰间,轻轻点了点头。
“初到浩澜海时,宁师兄赠予我的。”
“呵。倾世乃仙宝之最,凭他的资历怎么会有此物,难不成你真相信这是随手捡到的么?这种拙劣的谎言也只有你这种心智全无的少女才会全盘接受。”
“你!”
叶清仙坚定地摇摇头,眸间的星火忽又明亮。
“就算如此,可宁师兄也没有伤害我,我又凭空得了个仙宝,两全之事何乐不为呢?”
水若望着她那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模样,心中自是荆棘遍布,刺痛难熬。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她不会再有她的陪伴。
今夜,也许是吐露一切的最后时分。
“浩澜海时,为何只有你一人没有遁入那虚妄镜的幻境中?你全身而出,除了玲珑的帮衬,想那倾世也少不了救助。可若不是他知晓一切,又怎会将其赠予你呢?纵然他对你有情,可我也不想看你活生生被蒙在鼓里!”
叶清仙咬住下唇,眼中的光亮忽明忽灭,当日之事自己早有怀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何况后来他坦露心迹,此事说罢也便罢了。
见她未语,水若随手接过几朵飘花,轻轻说道。
“最的是,千灯镇外,你独自一人欣赏灯火之时,他便已知悉我的身份。可他明明知道却不曾对你开口,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若不是他与我同样打着璇玑石的主意,怎么会将这等胁迫你性命之事闭口不提!”
“你胡说!”
叶清仙攥紧拳头,死咬的下唇已溅出血色。她喃喃自语,口中都是自欺欺人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