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人，欲望满身。

那什么是仙，什么又是魔呢？

直至她被唤醒前的最后一刻，脑中仍然反复纠缠这千古难解的疑题。

叶清仙呆滞地望着眼前肌肤胜雪的轻灵女子，双手颤抖不已。曾如一汪秋水清泓的双目，如今早就黯淡失光，无神可寻。

程霜看着她手上满是血色的未央琴，心中顿时彻悟。她没有开口再行言语，只是默默眺向没有尽头的远方。

良久，叶清仙才开始环顾周身全新的景象。此地，好似最初的青烟鬼魅之地，只是漆黑间多了些许光火，不难探路。她拢了拢凌乱的发丝，沙哑的喉间奋力挤出颤抖的音节。

“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程霜攥紧双拳，背对的身体微微颤动，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叶清仙直起身，微微掸去身上的灰尘，缓缓靠近如芒在背的程霜。

“蒲雨他，是不是也……”

娥眉蹙上，细致的脸蛋折出深深的哀愁，她倔强地将眼角欲要坠下的泪珠倒抽于底。纵使如此情形，叶清仙依然不敢直视程霜娇美无匹的绝丽容色，只好点点头。

“唔……”

见她轻描淡写的几个动作，程霜只觉心口愈发胀痛。虽然璇玑石中魔君的浊气传入不来，可身上的绝情蛊仍有作用。只要动情，便会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怎么了。”

叶清仙刚要凑上前一探究竟，程霜赶忙将她推开，手中的玉枢壶投入些许绿色的灵光，稍稍缓解体内的不适。半晌，她收起了失态的仪容，长袖一摆，流裙一摇。微光映照间，似有万千烟霞笼于其后，如非尘世之人。

“啊，好痛苦啊，啊……”

闻声望去，脚下的石板顷然变成吞噬万物的泥潭。一双双瘦骨嶙峋的手时不时从冒着热气的泥沼中伸出，伴着久久不散的凄厉声响，恐怖至极。叶清仙赶忙腾起数道灵气，浮于半空中俯瞰渐渐被沼泽包围的一切。

身后的程霜举起玉枢壶，方要投去除魔卫道的浩然正气。叶清仙却突然大喊，挡于前方。

“别，先别净化她们……”

叶清仙猛烈地摇摇头，熟悉的声响迫使她缓缓向那一双双难以形容的血手靠近。腥臭的污气瞬间漫上鼻尖，她紧皱双眉，轻轻道了句。

“你们……也是璇玑圣女吗？”

顿时，惨绝人寰的哀嚎戛然而止，争先恐后伸出的手亦消失不见。万物，都停止了声音和动作。程霜举起绿光四溢的玉枢壶，纵身一跃，飞到身后小心查看。

叶清仙放松了警惕，浮在半空的身子愈发低垂，她将指尖轻触泥面，微微试探。不料，一声诡异的响动陡然袭来。

“哈哈哈哈，终于有人来陪我们了。”

话音刚落，一个满身疮疤的女子从泥潭中飞出，肮脏的污水溅得她二人满身，腥臭难闻。紧接着，第二个伤痕累累的女子也从中钻出，带着与方才同样奇怪的声响，血色的微光从难以识别的脸中投出，阴森恐怖。

是时，越来越多的“璇玑圣女”从泥潭中涌出，脸上都带着那可怖的血光，只是头发和衣着稍有分别。她们或狂笑或怒吼，将叶清仙和程霜围绕成团，密密麻麻，拥挤异常。

程霜看着眼前愈发丑恶的鬼魅，手上的玉枢壶却迟迟不肯施法。她明白，这是除掉她的最好时机。只要叶清仙一死，以她的血浇灌魔君赐予的噬魂种，璇玑石的神力便会源源不断输入魔界。

只是……

曾经最爱的男人，最宠的妹妹，都因眼前这个不过豆蔻的女子而死。

既是如此，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此时再去计较前尘的恩怨已毫无意义，当年只怪自己过于骄纵，没有摸清那双大手的真实面目。纵然都是一死，还不如做件善事。

程霜冲叶清仙微微一笑，她将玉枢壶立于中央，指尖的光亮愈发刺眼。瞬时，发出如无数草浪般嫩绿的柔光，点缀上她手间的丝丝星点，旖旎柔和。

光现，周围的魅灵纷纷凑上前来，痛苦的哀嚎声愈发凄惨。绿色的灵光波及到邪念满身的怨灵，自是大放净化之华，且看那群凌乱肮脏的女子连连哭喊，越来越响。叶清仙明显感到，眼前的景象也随之震动摇晃。

“这里我来殿后，你快走！”

程霜的语气阴冷异常，她抬起手，朝着身后操纵着未央琴的女子投去强大的风力。顷然间，泥泞的沙水席卷漫天，叶清仙只觉身子愈发轻盈，像风中的一粒尘埃，无足轻重。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停留的执拗，而是默默接受程霜的顺水推舟。叶清仙拽紧手中的未央琴，眼中终于重现初入璇玑的坚毅。也许，破劫后自己的，是他们会心的笑容。

叶清仙向哀声连连的光亮处留下最后一眼，口中的声音低沉沙哑。

“程霜，你多保重。”

乱象中的程霜看着愈发模糊的背影，心中无比畅快。原来，放过别人亦是放过自己。呱噪的声音不绝于耳，媚意天成的双目折出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