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断了人气,绝了烟火。
被盘泽藤撑起的天地,是这片混沌中最为通透明亮的地方。青云梯的上端,雷云密布,仍然闪着教人心惊胆战的光火。
但这些都是外在的因素。
说到底,纵然这里人群密布,也丝毫不会改变现状。
虞冰抚着怀中生怯怯的小月,心中亦是百感交集。自从得知流以渊便是花姨的儿子,她曾无数次在脑海里设想他们相遇的场景。
或沉默无言,或痛哭流涕,亦或细数过往。
但无论哪种,都不应该像现在这般激烈。
花琰瘫坐在地上,一点点将玉笛的残片拾于掌中。锋利的碎片化开她细嫩的肌肤,鲜血殷红,覆盖了玉笛原有的灵光。
“渊儿……渊儿……”
她不是在呼唤谁,只是要念叨着日夜想见之人的名字,心中,多少会有些温暖。流以渊靠在药王的怀中,全然不顾花琰或悲或怒的神情,耳畔,不断响起呱噪的声音,激烈又矛盾。
不知过了多久,四个人就这样站着,望着,等着。地上的女子仍在捡着,虽然她已快分不清被自己的鲜血染上的残片飘往何处。
“够了!”
流以渊突然回过身,疯狂地将她手中的碎片夺走,丢到不为人知的密林深处。花琰坐在地上,故作冷静地望着前方的微弱光亮,指尖颤动不已。
良久,她突然站起身,掌中涌出两道纯净至极的柔光。片时,指缝间那些腥红的液体一并散去,凝脂般的滑腻重新闯入众人的视线中。
花琰转过头,将目光锁向神色复杂的药王,面露冷光。
“二十年了,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来此地再掀波澜?是嫌当年神君对我们的责罚还不够吗?”
药王微微怔了怔,双手死死攥住身后的衣角,显然不愿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他明白,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
“呼。”
一声长叹,他缓缓走向逐渐安静下来的盘泽藤,从怀中取出缩小的神鼎,仍由他放大膨胀,还原成在溪林谷那般大小。
“医家,除了救人,来这蛮荒还能有何缘由?”
花琰冷冷看向中央的神农鼎,指尖飞速在刻有玄纹的周身上划过。霎时,绿光大现,在鼎的上方凝结成一片用于托人的长叶。宁衡沉睡的身躯,渐渐扶起,落到那八尺余长的叶片,缓缓落到地上。
“呵,这容貌,倒是和当年的红衣女子有几分相像啊。”
花琰方向凑前一步,流以渊赶忙冲到宁衡的身前,一双大眼惊恐地望着眼前毫无温度的女子,大声吼道。
“你想对宁师兄做什么?”
“宁师兄?哦,我倒忘了,仙山上走出的弟子,居然是魔君的孽种。这种人,不配做你的师兄!”
话音方落,她由不得流以渊再任性分毫,掌中涌出一团清风将他升于半空,难以降落。虞冰有些担心地看向空中被风罩包围的男子,愁眉不展。
“你到底要做什么?”
药王咬住嘴唇,可恨自己的毕生所学在这蛮荒竟不起半点作用。他只能挽起袖子,用最原始的方法抵挡她的下一步举动。
花琰轻蔑一笑,双掌中喷出两道花光。花光融着她指间的点点星光,即刻幻出一枚五颜六色的花枝。随着她双手的飞速旋转,花枝中的流光四溢,似彩虹降临,旖旎柔和。惊叹之中,花琰猛地睁开双眼,花枝瞬间奔向药王,在他周围绕出五角星的模样。
药王还未反应过来,五角星阵中冲上灼火,或红或黑,或蓝或白,纵然颜色不同,但灼热的触感将药王的衣衫撕裂,烫伤他的每一寸肌肤。
“师父!”
半空中的流以渊疯狂拍打着四处的屏障,泪水早已将他的衣衫湿透。他怒视着地上的女子,恶毒的诅咒如期而至。
“你这个疯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花琰闭上眼,任由那些难听的言语传到耳边。见状,虞冰着实按捺不住,她将小月放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她的衣袖。
“花,花姨,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头有恨,但流公子毕竟与你二十年未见,这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他现在满门心思都是宁公子和药王,你若强行阻止,只会适得其反!”
花琰没有理会她的诉求,只是目光重新落到眼前痛苦的男子身上,眼角,忽然闪过怜悯的光亮。但不过数秒,又被心头重新点上的怒火燃烧殆尽。
“虞冰,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若不是因为他通风报信,神君又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蛮荒,这么多年的,你都忘了吗?还有大虎他们,难道能咽的下这口气吗?”
虞冰站在原地,着实不知道以何对应。的确,蛮荒苦寒,初来时的众多弟兄如今只剩下他们几个。在没有适应这恶劣的环境之前,他们只能以未寒的尸骨为食。那段血腥又恐怖的岁月,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想起的。
她看向半空中仍在哭喊的男子,摇了摇头,用口型向他传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