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黑到白,又从白到天黑。蛮荒的昼夜,与三界各不相同。没有人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亦没有人知道今夕是何年。
盘泽藤前,死的死,伤的伤,昏的昏,睡的睡。人,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悲痛之中。或囿于正邪,或囿于生死,亦或囿于爱恨。
许是哀痛了太久,叶清仙反倒没了感觉。她看着周围各有心思的人,脸上只有最原始最普通的表情。此时此刻,她不再将情感寄托于仇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花琰上神,我不知道你将宁衡的身份告知我有何用意,更不知道你们之间有怎样的过往。我累了,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叶清仙有气无力地望着身前依旧冰冷的女子,神色木讷。她仰起头,望向重新荡起雷云的天空,一根长梯若隐若现。
青云梯,平步青云,亦或一落千丈。她听说过,却不曾见过。今日一望,果然名不虚传。叶清仙见花琰毫无回应,鼓起勇气朝前方的长梯走去。
“你疯了吗?!”
不料,双脚方踏出半步,凌厉的声响忽然道出,禁锢了她欲要前进的后半步。花琰死死拽住叶清仙的手,脸上的冰冷全然不见,眼中,只剩下无望的冰冷。
就连花琰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大的举动。想来,大抵是自己冲破雷云渡过天劫的苦难历历在目,不愿让她再次重蹈覆辙。
叶清仙有些迷茫的回过身,不解地看向被紧握的那双手,面露无措。流以渊赶忙走上前,将花琰的手从叶清仙身上移开,脸色铁青。他总担心,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会无端再添上几条人命。
花琰望着流以渊满是愤怒的脸,本就冰冷的心此刻变得更加坚硬。像是掉入无人救赎的深渊,由骨到皮都经历再生的痛苦。
“渊儿,你就这么不相信娘吗?”
“什么……”
叶清仙不知不觉间将视线移到流以渊的身上,毫无血色的脸此时添了几分红润。但她很清楚,这突然涌来的血气绝不是什么好兆头。惊恐、诧异的感觉遍及全身,她突然觉得,没什么人可以相信,没什么人可以托付,除了自己,其他人的心思,她永远猜不透。
虞冰静静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伸出手**着怀中安稳入睡的小月,长长叹了口气。花姨归来,本该是件喜事。她以为,花琰与流公子相认只是时间问题。没想到,因为一根神藤,牵扯到仙魔两界的旧怨,神君的身世,宁衡的身世以及流以渊的身世,都那样的扑朔迷离,为这两界的新仇旧恨添上数笔灭不去的痕迹。
她静静走向神君面前,俯下身伸出手在顾长绾冰冷的脉搏间探了探。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对上那张尚有一丝期许的脸。
“对不起,顾姑娘这是积郁已久的心火一并攻了心,再加上花姨的推波助澜……也许下一世轮回,你们还能再相遇。”
虞冰的话语轻轻柔柔,可钻入神君的耳中,胜过仰天长啸。他将视线重新转向地上双眼紧闭的女子,指尖愈发颤抖。
“绾儿,你,你怎么忍心……”
虞冰闭上眼,她缓缓直起身,不忍去看这一幕执死相别的画面。毕竟,这蛮荒易入难出,她还有更的事去做。
“叶师姐,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与她相认的。”
“渊儿?!”
花琰极力抑住心中的愤怒,掌中施出的灵光一压再压。顾长绾且算是死有余辜,可身边的女子到底是流以渊的朋友,她不愿他们之间的隔阂愈发深远。
“娘知道,你一时半会不能理解娘的做法。可是,你真的要相信,娘是爱你的。纵然娘在这仙界疏远你二十余年,可这些年来,娘没有一天不再想念你。娘也想快点到你身边陪你,可是,花家亡在魔界之人的手中,若不是神君心慈手软,我又怎会被迫从青云梯中逃出,险些法力全失?娘不去找你,是因为那时的娘已经没有能力去地方了……”
“别说了!”
流以渊蹲在地上,捂住双耳蜷成一团。脑中,不断闪过他对娘亲唯一的画面。那样熟悉亲切,却活生生分离了二十多年。换作是谁,也不可能一夕之间全盘接受,特别是,已经失去的流以渊。
“我理解你。”
霎时,周围的声响复又安静下来。叶清仙轻轻拉过花琰的手,淡淡说了句。流以渊惊恐地抬起头,着实不解她此时的做法。
叶清仙仰起脸,眼前飞速闪过从那幻境中脱离前的最后几幕。她得知娘亲积郁多年的苦楚,却依旧不懂事地用哀求企图去换取她余生的隐忍。直至此时,叶清仙才发觉,自己是多么愚蠢可笑。
“流公子,叶府也是灭于魔门之手,我起初和你一样,内心装着永难平复的仇恨。可直到刚才,我从所谓的试炼中出来时,才得知的真相。一切的一切,不过都只是我娘和他昔日的爱人共同联手,只消除积郁心口十多年的恨。我知道,你丧失父亲的痛苦,但你不应该将这种恨全部转向你的娘亲。要知道,你比我们这些孤人幸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