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神色,她的身边还站着小公孙姜勉, 男孩的嘴巴此刻被她死死捂住,不叫他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她原本是跑来宫中看望父王的,途中见到小侄子也在宫里, 便先带姜勉在梧殿外玩闹了一会儿,见公子臼进去那么许久还不出来,便想趁机弄一出恶作剧, 逗父王开心。
她带着侄子偷偷从后门进来,藏在了父王御榻屏风之后, 想等他们讲完话,再蹦出来吓他们一跳。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恰恰叫她听到了父王与公子臼的所有对话!
姜于听到那些话, 浑身都开始因害怕而颤抖,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郦壬臣有危险!
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一股悔恨之情涌上姜于的心头。要说起父王为什么突然召见郦壬臣问话,其实也有她的原因在里面。
她后悔的想,她不该在前几日向父王提起郦壬臣,不该傻乎乎的向父王吹嘘郦壬臣是多么有才华,不该撒娇求父王赏识郦壬臣……
结果呢, 父王也的确赏识了郦壬臣,可是姜于今日才彻底领悟到, 来自君王的赏识又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错了,都错了,全是她的错,都是她任性妄为惹出来的祸,姜于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心里正纠结的一团乱麻,手下一松劲,一时没看住小侄子,男孩一把扒拉开姜于的手,欢笑一声跑开几步,“姑母,姑母,再来追我啊!”
姜勉才四岁,哪里懂方才齐王与臼谈话里的意思,他只念着继续与姜于嬉戏打闹。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叫姜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她急得向小侄子迈出一步,想把他抓回来,没料到脚下不注意,又踢倒了一座立在屏风旁的香炉架子。
只听“当啷”一声巨响,香炉倾倒在地,又骨碌碌滚了好几圈,香灰洒出来一大片。
屏风另一面立刻传来齐王苍老的断喝:“谁在那里!放肆!”
姜于被这一吼吓的钉在地上,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殿中有几个瞬息是凝固般的安静。
姜于知道她必须立刻做出反应,多迟疑一瞬都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她深吸一口气,拳头捏紧又松开,然后从屏风后一路小跑出来,装作一副刚从后门闯近来的冒失样子,嘴上还一边喊着:“阿勉,跑这么急做什么,瞧你多不小心……”
她拈着袍角径直冲齐王跑去,眨巴眨巴眼睛,笑道:“父王,兄长,你们是在议事吗?”
然后拽着小公孙姜勉,一同坐在齐王榻边。
姜于平日没规矩惯了,老齐王又宠她,她这么做不会有人怪罪。
齐王这时却不似平日那般露出溺爱的神情,而是盯住了她,仿佛要把她盯穿,目光扫过她额上的汗珠,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于,你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玩的起劲,你……是刚刚才进来的吗?”
姜于愣了一下,表现出有点意外的样子,大大方方道:“是啊,儿臣方才和阿勉在殿外花园玩得起劲,没想到他突然跑进来,我便也跟着跑进来捉他。”
说完还举袖胡乱擦了擦额上因为刚才偷听紧张到极点而渗出的汗,“这小子跑太快啦,叫我追的也一身汗!”
姜于撒娇的扯了扯齐王的袖子,“父王别生气嘛,是我不好,搅扰了您和兄长讲话。”
姜于以前从来想不到自己还有这等说谎自如且随机应变的天赋。她心中其实慌到极点,但是面上却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榻旁的公子臼早就一副丢魂的惶然样子,他只能通过教训儿子来稳定心神,“勉儿,怎么这等没规矩!王祖父还在与我谈事,你怎么能跑进来?!”
公孙姜勉被父亲训的不敢说话,他也吓傻了,只能往姜于姑母怀里缩。
老齐王在姜于说话的时候一直默默观察她的状态,直到她说完,没有发觉任何破绽,他才渐渐打消掉心里的狐疑。
他哈哈大笑,拍拍女儿的手,“行啦,下次注意些,别摔着了。”
“好嘞,父王放心。”姜于站起身,拉着姜勉一起站起,道:“那你们接着议事,儿臣就不打扰了,儿臣带阿勉去吃点蜜饯去。”
一大一小又蹦蹦跳跳的离开了,直到跨出了宫门,再也看不见齐王和公子臼了,姜于才仿佛脱力一般的弯下腰。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绷不住了啊。
小公孙眨巴着眼道:“姑母,你怎么了呀?”
“没事,姑母就是有点累。”姜于摸了摸小侄子头顶上的小发鬏,叮嘱他道:“阿勉,今天我们在一起做过的事,你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事,千万不可以对别人说,记住了吗?”
姜勉有点不理解的抽了抽小鼻子,仰着脑袋问:“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