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壬臣进一步解释道:“因为您既不能将棒子伸出去太早,那样马儿会直接跃过去,您也不能伸出去太晚,因为只绊后蹄是摔不倒马儿的。最好的方法是将棒子斜插过去,别在两条前腿中间,最好还要尽量把棒头牢牢扎住地面,马才会一下子栽倒,马背上的人也毫无还手的机会了。昨夜,您正是这么做的吧?”
饶是方才已经见识过多次郦壬臣明察秋毫的本领,女孩仍然被她震惊了。她瞪大了眼睛,瞧着郦壬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敏锐到可怕的观察力……
郦壬臣讲完了,感叹一句:“如果您不是惯常做这种事,第一次就能成功,那么只能说明您是个天赋异禀,极聪明之人。”
她讲完后就静静等待着。
女孩端详着她,郦壬臣双手双脚都被死死捆住,她的脸色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别的原因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苍白,身形瘦削,样貌姣好,如果以容貌的标准来评价,女孩从没见过比郦壬臣还好看人,但这并不是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她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睛。
女孩觉得郦壬臣的眼睛有一种神奇的魅力,仿佛具有洞察一切的本领,女孩在她面前坐着,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个透明人。
田姬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打破了谷仓里的安静,田姬想到主人一定也饿了,就瞧了瞧女孩手里的两个饭团,大着胆子对她说:
“您带来的那些饭团,是给我们的吧。既然您没有立刻杀掉我们的意思,那恳请您不要叫我的主人挨饿。”
女孩奇怪的斜了田姬一眼,说:“如果我只给你们一个饭团呢?”
田姬立即道:“那就给我的小主人吧。”她的神情很坦然。
女孩盯了她一会儿,将饭团一边一个扔在她们身边,说道:“要是我被捆在这里,我才不会对我的主人这样好的。”
她起身解开绑住田姬双手的皮绳,却没有解开脚上的,然后她又坐回了原地,也并没有要解开郦壬臣的意思。
女孩心里掂量着,只要郦壬臣逃不掉,那么田姬也绝不会独自跑掉。
田姬会意,捡起一个饭团,先去喂郦壬臣,喂完自己才吃另一个。
郦壬臣从女孩进入谷仓以来的一举一动推测,这个女孩的主人家应该不是士大夫之家,因为她似乎对郦壬臣这类人的举止感到陌生和新鲜,像是没见过一样。
如果不是士大夫之家,却能够拥有这么大一处宅院的,又是在郑国,那就只有……
“您的主人是一位商贾之人吧?”郦壬臣吃饱了,又开始发问。
“哼,你很聪明。”女孩冷声道:“但是别指望你多说几句我就会白白放走你。”
郦壬臣笑了笑,“我说的每一句话,也自然不会是白白说出来的。”
郦壬臣朝身后的陶缸蹭了蹭已经麻木的胳膊,想让自己舒服点,但无论怎样都是无法舒服的,田姬见她被反绑在后的双手已经被皮绳勒的发紫,就转头哀求道:
“请您把我重新绑起来,把她放开一会儿好吗?再这样下去,她的手会断的。”
女孩坐在原地没动,偏头瞥了一眼郦壬臣的手,似乎……的确捆的有点紧了。但郦壬臣的脸上始终平淡无波,从她走进来到现在,少说也有大半个时辰了,期间郦壬臣的表情从未暴露过一丝痛苦的破绽。
“她可真能忍啊……”女孩在心里默默咂舌,但不动作。
郦壬臣看出她并不想解开皮绳,便不再纠缠了,索性切入下一个话题:“关于钱财的事情,如果您还未想出很好的解决之道的话,不妨听我一言。”
她和田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出去!
哪怕心里着急,郦壬臣仍然以一种很好讲话的态度道:
“我看得出来,您是个聪明又好心肠的人,但您的主人对您并不好。同理,我也是好心肠的过路人,而且方才您也认为我蛮聪明的。那么……我们两个同样聪明的好人为什么不能站在一起,想出一个办法解决您主人对您的苛难呢?”
这话有点绕,女孩琢磨了一会儿,才道:“羊已经丢了,如果不买一只新的,主人就不会放过我,而你……我刚才也说过了,你们没有多余的钱了。”
真是个顽固的女孩子啊,郦壬臣在心里默默叹气,同时告诫自己此时一定不可心急,只差一点点了……
郦壬臣学着女孩的语气道:“但我刚才也说了,您并不是一个粗心蠢笨到会弄丢主人财产的人,您没有否认,所以即是说,羊其实不是被您弄丢的,而您又不得不替另一个人背黑锅。”
女孩垂下眼皮,盯着自己生满冻疮的脚趾,算是默认。
“是谁?”郦壬臣直截了当的问。
“告诉你也没用。”女孩不抱希望的道:“他是主人的大儿子,我的另一个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