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问的是‘您急需钱’而不是‘您很缺钱’,是因为她明白,像女孩这样的奴仆,卖身给一个大户人家,平日里是绝对用不着货币的,主人会为他们管吃管住,他们负责劳动和服侍主人就可以了。
无论在哪个国家,奴隶都用不着花钱。
依《郑律法》,奴隶盗窃,要处以剕刑。所谓剕刑,就是砍掉双手的意思。
眼前的女孩为什么如此着急需要钱呢?又为什么不惜冒着剕刑的危险去干从未干过的抢劫这种勾当呢?
郦壬臣不知道。
女孩听到她这么说,却冷冷道:“你们帮不到我!你们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郦壬臣吃了一瘪,沉默了片刻,才说:“您说的对,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但没准我有主意。您不妨说说,您需要的钱够了吗?这总能说吧。”
女孩动动嘴唇,终于说道:“不够。”
郦壬臣有点惊讶,那两匹快马可是很值钱的,她问:“您卖了多少郑布?”
郑国以“布”为货币单位,用黄铜制造,在天下九国中,是比齐币还要值钱的种类。
女孩道:“一铢。”
“一铢?!”郦壬臣不敢相信,“是一金铢还是一铜铢?”
“铜铢。”
“啊……”郦壬臣轻叹一口气,感觉到一丝心痛,两匹良马竟然只卖了一铜铢。她同时也明白了,这个女孩以前应该从来没花过钱,没有任何市场物价概念。
女孩不自然的捏了捏手指,又是懊悔又是生气,从郦壬臣的反应中,她才知道自己早上去卖的太便宜了。
早知道就等她们醒来问问市价再去卖了!
郦壬臣瞧她一眼,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大概是什么样的,想了想,说道:“来,请您先坐下。”
“又干什么!”女孩的气还没消。
郦壬臣道:“您应该知道,若是叫旁人知道您劫持了我们,还把我们的马匹卖了,并已经拿到了赃款……”
她不经意的瞟那女孩一眼,“没准还已经把赃款花干净了……会是什么结果?”
女孩撇过头不去看她。
郦壬臣接着道:“那么,现在是谁也无法洗脱您的罪名了,您会受到剕刑。”
她继续观察女孩的反应,发现女孩仍撇着头,只不过咽了一下口水。十几岁的女孩子,听到剕刑两个字当然会害怕的。
“您最好的处置方法就是昨夜将我们二人毁尸灭迹在那片荒野的树林里,否则您就永远无法安全。”郦壬臣平淡的语气像是在分析别人的生死一样,“可是您没有那么做。”
女孩这时回头了,“我不想杀人。”
郦壬臣发现她的眼珠很黑,黑得发亮,像某种动物,她笑道:“是的,您不想杀我们,不过您也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们,您更不可能将我们关在这个谷仓里一辈子。”
是啊,女孩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开始,她想将郦壬臣她们随便丢到一个郊外去,反正她们也不认识她,又能上哪里去告官呢,但她又觉得这样做也不保险,万一她们突然某一天找上门来,她不是死路一条吗?
“所以,您已无路可走了。”郦壬臣又开口了,“请您坐下来,告诉我您急需钱财的原因,也许我能想到什么主意——对您对我都好的主意。”
真奇怪,明明郦壬臣才是被五花大绑的那一方,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您已无路可走了”这句话又是这么自然,这么合理。
见女孩态度有一丝松动,田姬也赶紧附和着说:“没错,我家主人很会想主意的。”
女孩想了一会儿,认命似的一屁股坐在干草上,组织了半天语句,才蹦出一句:“我……弄丢了主人的羊。”
郦壬臣有点明白了,但还不够,她再次抛出一个引子:“您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粗心到会将主人财产弄丢的人呀。”
女孩意外的抬头看看她:“你怎么知道?”
“就凭您昨夜绊倒我们的手段看出来的。”郦壬臣侧头问田姬,“还记得昨夜我们是如何绊倒的吗?”
田姬方才一直默不作声,主人讲话的时候她都不会插话,这时被问到,才说道:“昨夜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随后田姬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被绊倒的感受讲述出来。
女孩听完,只感觉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疑惑道:“这又怎么了?”
郦壬臣道:“如若不是今日见到您本人,仅凭昨夜的经历,我简直很难想象您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郦壬臣回忆着昨夜的细节,慢慢道:
“首先,您挑选了一处树林中动手,而不是在荒原上。其次,您动手的时机恰到好处,正是夜色最黑的时候,也就是月食完全的时候。而更令我惊讶的是,您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竟然能够下手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