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壬臣此刻正忙着完善水利地图,听到葛仓一五一十的给她讲述借粮的过程,笑道:“如此甚好,您信不信,他们不仅会给你送来粮食,还会给你送来更多的人,好日后向上峰邀功呢。”
葛仓不放心的问:“郦特使,王上和相国大夫真的会来吗?”
郦壬臣道:“这要看彭城的工事干的怎么样了。”
葛仓问:“那彭城的工事怎样才能干好呢?”
郦壬臣笑道:“这要看王上和相国会不会真的来了。”
葛仓拍了拍自己一头虚汗的脑门,叹道:“您这一计,真险啊!”
没错,郦壬臣这一计,叫做“以虚套实”。汉王与相国来不来与彭城的水利工事能否修好,这两样事是互为前提、互为表里的。
此计实在是非绝境不能用也!
郦壬臣道:“我已经向沣都呈上了两份奏疏了,一份送进王宫里,一份送与相国大夫,加急传报,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返回了。”
这两份奏疏的内容,葛仓没有看过,他绝不会想到,郦壬臣在奏疏中已经对彭城的工事项目大吹特吹一番了,虚实夹杂,文笔漂亮,写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叫人不得不信。
郦壬臣推测,好大喜功的高傒不会不心动。
“可是……”葛仓纳闷道:“为何要王上与相国大夫一同来呢?只要他们中的一个能来,效果也是同样的呀。”
“非也。”郦壬臣微微而笑,道:“就是要全都来才好。那些城邑大夫们最想要逢迎的,是相国高氏,可若只有相国前来,他们反倒不会来拜谒了,因为哪个士大夫会把巴结的心思写在脸上呢?
若只有王上来,那就也不够。城邑大夫们自然会来拜见国君,这是肯定的,但他们绝不会真心实意的给彭城借这么多粮食和人力。”
葛仓懂了,所以是都来才好。
那些城邑大夫们就可以打着尊敬国君的旗号,巴巴的跑来彭城,实际上行巴结高氏之事。
他默默的瞧着郦壬臣,只觉得这女子心思不得了,仅仅为官三月,就懂得这许多微妙的官场道理,又写得一手好文章,奏疏公文不在话下。
她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穷苦人家出身的士人,更像是权贵之后,只有从小耳濡目染这些事情,才能熟稔拿捏到这般境界吧。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
郦壬臣一愣,只是笑笑,道:“葛大夫抬举在下了,在下只是一介庶民,出身微末,在齐国稷下学宫多年,专修的是纵横之术,奇技淫巧罢了,才敢在您面前卖弄,实在是不值一提。”
淡然的神情完全不似说谎。
葛仓没有说话,默默想着,这样特别之人,若遇东风,必得扶摇直上。
第068章 工事(二更)
工事(二更)
暮春时节的一个半夜, 当工匠和力役们干完了一天的活儿,回去安寝的时候,彭城的官吏们还在城外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商量事情。
人们围在水利地图的四周, 这几个月来,郦壬臣自然而然成为了他们的核心,她在为今天的工程进度做复盘, 然后再为明天的调度做安排。他们每夜都要如此集会。
曹吏是具体工事的领头人,郦壬臣安排他们监督挖沙、夯土、供料和搬运等等事情。
在得到了其他城邑的借粮后,所有人又充分的干了一个多月, 工事进度突飞猛进,但还远远不够。
就在大家都以为今天的集会也要照例结束的时候,郦壬臣忽然停顿了一会儿, 才告诉大家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我收到了沣都的回信。”
众人屏息凝神听着。
“王上已发出王命,将来彭城, 相国陪同。”
此话一出,她感到众人一起松了口气,甚至都有点欣喜的激动。
但一部分人依然不安,包括郦壬臣在内。王莹问道:“王上法驾何时到达?”
郦壬臣道:“旬日后。”
众人又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忍不住叫起来:“才十天?我们还什么都没干出名堂呢, 王上和相国来了,就看这?”
郦壬臣心中也有此忧虑,但为了稳住军心,她用镇定的语气解释道:“王上这次只是轻装简行,不用大驾的排场,所以才会这么快就到……而且, 他们是已经走到半路才发来通知的。”
“王上和相国是想来一次突然检阅吗?”又有人问道:“不然干嘛搞这么仓促。”
郦壬臣等这些议论声差不多停下来,然后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决定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尽量使水利工事的修建状况给王上和相国一个深刻的印象。
“彭城只是一个远离沣都的中等城邑,不到五万户的黔首。”她为大家宽心道:“所以我们不必追求尽善尽美,只要能叫圣驾眼前一亮便足矣。”
“如果不能叫王上和相国满意,由我这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