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此,她开始布置接下来十天的事情,一切为着视察做准备。郦壬臣不像某些士大夫一般清高,她很乐于倾听并采纳工匠们的意见。集会开到后半夜才结束。
郦壬臣一夜都没合眼,到第二日一早,她已经梳理出了一套完整的方案。
地基已经挖到应有的深度,班氏和石匠们可以开始筑木篱和垒基石了。再过十日,或许一部分堤坝可以垒到高过人头,以便工匠可以进一步封印砌墙。这样,工事就会比现在看着像样些,但还不够。
郦壬臣真正需要的是再有一千名力役,但彭城的财政连雇一百人的钱都没有,只能靠吸引临近城邑的黔首们自发劳动,可是,到汉王莅临那一天,他们能凑够那么多力役吗?
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和王莹还有几个匠人头领一道去查看工事,并请葛仓以彭城的名义向周围二十多座城邑捎去王上和相国十日后就要达到这片土地的消息。
她相信无论是各城的城宰还是黔首们,都不想错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
她又叫葛仓特意写道,到那一天,彭城的四面大门将尽数打开,凡有乐意前来干活儿的黔首都提供充足的食宿。
巡视了一圈,直到下午太阳落山,她和王莹都呆在工地里,虽然大家忙了一天,却不见工事有什么起色。石坝才升到地面的高度,土围子还是低矮的土堆,木篱地段空隙还很多。
她们转完一圈之后,郦壬臣问工匠们:“十日后,我们来得及完成计划吗?”
工匠们有的说:“天气越来越热了,大家没精神,干的就慢。”
另一些工匠补充道:“百姓的餐食也越来越少了,后面几天肯定干的更慢。”
“照这种速度不成。”王莹听了一圈后,问:“就没有加速的法子吗?”
这时候,擅于做橇车的班氏女儿站出来说话了,她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有着齐国人特有的灵巧性情,还做得一手好木工,那些橇车就是出自她和她母亲之手。她说:
“通常,活儿要是干得快,必然干得糟。”
其他人闭口不言,算是默认,郦壬臣考虑了片刻,却说:“那我们就干得糟些,要怎么弄?”
班氏女子想了想道:“现在,咱们是叫石匠砌墙,叫木匠竖篱,叫力役挖土,叫水曹开渠,各司其职,对吧?这样子活儿干得好,但是慢。”
郦壬臣点头,班氏女子就继续说:“所以,您想要快一些,便调木匠去砌墙,调力役去竖篱,调水槽挖土,调石匠开渠,等这样调配顺了以后,再要求他们加快速度,他们本就不明白手底下活儿的细节,说快便也能立马快起来,只是最后的结果可能不好,那样的工事糟透了,只能看个样子罢了。”
“我明白了。”郦壬臣道:“现在起,就这样办吧。工事暂且糟糕一点也没关系,日后重新加固就是了,可要是相国大夫没有看到令自己满意的场面,那我们就永远也没有修建这项工事的机会了!”
她发出这样的指令,工匠们就立刻照此执行去了。
日子一天天飞逝,堤坝升高了,河渠挖深了,木篱逐渐合拢了,整个水利工事一天比一天壮观了。
若不抛开看看,绝对瞧不出其中有什么缺点。
郦壬臣和彭城所有官员谨慎的静候着,现在只等那最后一搏了。
* * *
汉王莅临的当日,黎明。
郦壬臣和别的大夫们早早起来查看工事,确保汉王枢和高傒今天不会看到什么豆腐渣工程的痕迹,他们在黎明的暗色中行色匆匆。
暮春的好天气和漫长的白昼帮了彭城大忙,郦壬臣计划的部分大都完成了:
城邑北端的河渠已经建好了,可以直接从上游放水分流了。南边的堤坝已经到了应有的高度,远远看去,很难想象这是不到一月筑成的。
班氏母女拿出了看家本领,已做好足够的吊土器械和运石装备,可以让几千人不停歇地继续剩下的工事,只要有这么多人齐上阵,绝不会断工。
此外,望都河下游河边堆满了顺流漂来的伐下的木料,这些材料都要抬上堤坝的陡坡,运到工地,形成一个来来往往的循环劳作的场面。
这都是可以预料的展示成果,至于不可预料的那部分,就要看其他城邑黔首们的意愿了。
郦壬臣就着黑天布置最后的任务——谁来负责砌东墙,谁来负责运沙土,谁来吊石块,谁来搅灰浆,哪些人组织百姓夯土,哪些人去接待王驾……
“我们要让王上与相国大夫看一看,我们的工事已进展得多快了。”郦壬臣以一种胸有成竹的口吻说着这些安排。
她讲完这些后,又有几个功曹补充了一些技术问题:
“大坝侧面的石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