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郦壬臣一袭朝服,腰悬长剑、配官印,身姿出尘,站在前面,率领众百姓,叫陶芥子在旁赞礼,白广丁在旁捧炉,升香、奠酒,三献、九拜。
一套规程下来,直看的百姓群情激动,山呼王号。
陶芥子的心也跟着激动万分,她对郦壬臣的倾羡之情也在此时达到了顶点。在她心里,郦大夫与别的大夫很不一样,她的阅历还太浅,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她只觉得,郦壬臣的身上有一种旁人没有的东西,模模糊糊,似远似近,牵引着她,让她想要不断前进,直到进入另一个世界。
中秋大礼过后,便是载歌载舞,大肆欢娱,烹羊,杀鸡,捕鱼,倒酒!全城百姓欢呼笑乐,痛饮一夜,共同欢庆丰收。
* * *
忙完了秋收季,秋风起,树叶开始凋零。郦壬臣忽然有感而发,这近一年她经历了太多,也学到了不少。
不在王庭又怎么样呢?如果抛开国仇家恨,哪怕永远安居在小小的阳丘邑,也能实现为官的抱负。他们归氏的祖训不就是这样说的吗——“崇道安民,积善传家,心不可违。”
她喜欢看着百姓从饥馑到富足,从愁苦到安乐的样子,特别是这一切因她而变,更令她欣然又知足。
纵然学了那么多的诡诈之术,但郦壬臣还是不习惯摧毁。她还是喜欢看着事情一点一点好起来的感觉。
月亮很圆,郦壬臣立于山坡,抬头望了很久,也想了很久,而后默默喟叹道:“如果郦壬臣就只是郦壬臣,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呢?”
陶芥子陪在她身边,听到这一句很奇怪,问:“郦大夫不是郦大夫,还能是谁?”
郦壬臣笑而不语,她远眺城墙轮廓,说道:“北面的城墙太低了,挡不住风沙,城里尘土飞扬的,不如在那处栽一片树林吧。”
说着,她便走下山坡勘察地形去了,第二日,就召集了园丁工匠过去,也传了十里八乡的百姓来帮忙。
她亲自手种一颗银杏树,然后对黔首们道:
“我和众位百姓在此相伴许久,官民一场,也是缘法。而今上赖王恩,下托众百姓之力,多少做了点事情,也是我郦壬臣为官之幸事。我如今在此种下一棵树,你们若乐意的话,每人也种上一颗,既挡风沙,亦可作为凭证,好记着今年之事。”
众百姓听到大啬夫这一番真心话,欢声如雷,有的忍不住垂涕泗下,于是一个个都在城墙边栽了银杏树,蔚为大观。
而郦壬臣不知道的是,从此以后,这便成了阳丘邑的一个传统:每年中秋一过,百姓们都会扛起锄头,在城邑的四面八方栽种树木,抵御风沙。许多许多年后,不知不觉便有了几万棵树,春夏秋冬,玉树荣春。
第075章 迁(二更)
迁(二更)
深秋是算总账的时节, 各个城邑的大啬夫都要向朝廷递交这一年的结算册子。
所有的郡守及以上的大夫们都要在冬至来临前去沣都面见君王,参加大朝会。特别重大的问题由九卿大夫协定后奏请相国与王上。
而所有的城宰与大啬夫也要提前到郡守的府邸去参加年度议会,进行一年的政绩总结, 再申报来年的地方任务。
王国的齿轮就这样一层一层的啮合转动,永不停息。
郦壬臣为官三季,成绩斐然, 在郡守那留下了好印象,郡守也乐得拉拢拉拢她,于是议会之后, 特意挽留,与她谈了很久的天。
“现在呀,沣都都是靠相国大夫撑着, 今年的冬至大朝会,说不定会取消呢。取消了也好, 我也懒得往沣都跑了。”郡守喝着热乎乎的茶汤,和她聊着首都的八卦。
“哦?这是为何?”郦壬臣问。
“还能为何?”郡守压低声音道:“你离得远,还不知道吧?王上的身子骨啊,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郦壬臣大声道, 她险些没控制住, “怎……怎么会这样?”
“哎你小声点儿。”郡守奇怪的瞧她一眼,促狭道:“没想到你还挺关心王上。”
“哦……没有。”郦壬臣敛住心神道:“卑职只是觉得有点意外。”
“敢问王上患的是什么病呢?”
郡守摇摇头,道:“嗐,这就不是咱们这种偏远地方能打听到的了,据说……好像是经常莫名其妙的晕厥* 。”
“晕厥……”
郡守说到这似乎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来了,就道:“郦大夫, 你上次向王庭进贡的细麻布料和乳酪,据说郧国公子喜欢的不得了呢, 王上还特意夸赞了几句。”
郦壬臣问:“郧国公子现在很得王上器重吗?”
“那可不,听说王上还要将郧国公子送回国去呢,只不过迟迟没有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