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鲁公本人,则跟在叔叔身后。
连郑伯都纳闷,怎么天下最刻板于礼法的鲁国能够允许国君落于臣后呢?
原来,鲁国三公室这些年势力越来越庞大,为了削弱鲁公的权力,竟然摆出“孝道为国本,尊长为纲要”的治国主张来,认为鲁公应该对三位德高望重的叔叔保持最大的尊敬,于是鲁国的礼法也被三公室改写。
国君出行,叔长当先,如今天下也只有鲁国了。
提前来到鄄城的五国国君也同时迎接了他们。
九月十四,按照脚程,这一天该是最遥远的汉国国君到来的日子,但是眼见金乌西斜,残阳如血,也不见汉国车驾的影子。
九月十五,还是不见。
“想来是路途险阻,耽搁了。”郑伯提议道:“待孤谴人去沿路问问便是。”
传令官去问了,果然如此。说是潏江上秋风大作,拖慢了汉国的速度,汉王嘱托若九月二十日前不能抵达,叫六国国君不必多等。
九月二十日就是盟会的日子了。
刘枢的这条口信无疑叫齐王于舒了口气,她终于放心了两点,其一,汉王枢并非不来,而是真的误了行程。其二,盟会日期是她定下的,如果因为汉王而延后,恐怕其他国君会有非议,可如果不顾汉王,如期举行,万一惹恼了汉国,也不好。
这下有了汉王枢的保证,她便可以不提心吊胆了。
……
九月十九日,戊午,有霜。
汉国的车驾终于全部赶过了潏江,加快进度奔赴鄄城,若不出意外,赶在二十日前应该能够抵达。可是不巧,半上午的辰光,天上飘起了雨滴,气温骤降。避免马车打滑,队伍只好又放慢速度。
刘枢倒是不急,她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是否会迟到,也不在意成为盟会的主角。这几日,她没叫任何人来王车里解闷,只是独自一遍一遍想着后面的计划,她眼睛落在随行人员的名册上,心里却想着那些没来的人。
只有她心里明白,那些没来的大夫才是属于她的人。
她将他们留在沣都,就像渔夫向池塘里撒下渔网,渔网会顺着水势快速张满,只待她回去,便是收网之时。
初秋的郑国官道上吹起凉飕飕的风,夹杂着细丝一样的冷雨,车轮咕噜咕噜的向前滚动,刘枢想着郦壬臣就在后面不远的某一驾轻车中,也许正在陪着高傒聊天呢。不过她始终没有传唤她。
……
九月二十日,己未,雁南归。
泠雨送秋,轻寒迎节,江枫晓落,林叶初黄。鄄城将近,侍女早早服侍汉王换好了礼服。
刘枢走出车厢,登上车板,看看天色,卯时已过,鄄城就在三十里外。
“再快些。”她淡淡下令。
“诺!”御马的车府令扬起马鞭,卖力赶路,带动着身后的几十乘马车都快了起来。
盟会将在辰时举行,他们恐怕是赶不上了,但是赶不赶得上不要紧,要紧的是汉国的态度。所以汉王才早早便换好礼服。
一个时辰后……
“汉王仪仗到!”
郑国的城头传令官大声通告,城门本就是敞开的,刘枢像其他国君到来时那样,身着王袍,手扶车横致意,穿过城门。
这时候,六国的国君已经依次登上典礼“襄台”,听到节节传报声,均回头去看,汉王的车马刚到,来不及停在行宫,直接停在了襄台之下。
刘枢抬头看去,只见六国国君皆隆重衣冠,立于高台,台下左右是六国的仪仗,依次排开,各国群臣装容整肃,也排成六个阵营,将高台围拢一圈。
旌旗蔽空,钟鸣鼓擂,万众庄严,兵马在列。盟会刚刚开始……
这是第一次,天下七国国君同聚于一处,只有见惯大场面的人才能镇得住此情此景。刘枢不用见惯大场面,她自己便是大场面。
她步下王车,步履从容不迫,表情镇静从容,虽然迟了几刻,但丝毫不慌张,她已经打好腹稿,想好到时候怎么说了。
襄台是只有国君和少数几个随从大夫才能上去的场所,其余的仪仗队伍和大夫们都留在台下,列在其他国家队伍之侧。
公冶长作为郑伯的礼赞官,立于郑伯身后,他自然也见到了刘枢缓步而上的情景,这恐怕是他一生也无法忘却的一段记忆。
只见连绵几日的细雨稍歇,天边的云层中透出金橘色的日光,汉王一下马车,郑国的礼仪官便奔下高台去迎接。她沿着土黄色的夯土台拾级而上,步态端庄又不失一种松弛感,与那些古板谨慎的国君全然不同。
走得近了,公冶长得以看清汉王枢的样子:丹凤目,悬胆鼻,英眉朗面。墨色的王袍上交杂着赤色的夔龙纹,腰间一柄长剑,垂一排玉组,头上一顶蟠螭纹镂空金冠,熠熠生辉。
公冶长从没见过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