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枢沉吟片刻道:“所以齐王最终不可能战胜楚国了,她已错过了机会,只会被拖得越陷越深。”
“正是。”
“天下也再没有第二次团结一心的机会了,因为各国疲敝已久,大难临头,各自逃窜,不再相信霸主的权威。”
“正是。”
郦壬臣连说两个正是,表示刘枢和她想的完全一样。
刘枢又道:“至于从其内部下手,乱其内政,此非一朝一夕之功,短时间内也不可行。”
说到最后,刘枢叹了口气,“汉国若不出兵,则联军难以为继,终有一败,到那时楚军顺势北上,势如破竹,席卷中原,我汉国又怎能独活?”
她瞧了瞧郦壬臣,继续分析道:“可我汉国若出兵,必然像齐国一样,深陷纠缠,国力衰减,不出三年,则一蹶不振,难为大业。”
提到大业,郦壬臣抬起了头,“王上的大业,与臣心中所想,可是同一个?”
刘枢朝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汇,她们都看清了彼此心里的东西,这又是一次无声的默契。
刘枢微微一笑,算是肯定,同时也略微好奇,“青霁似乎早已胸有成竹,有方法解此进退维谷之境?”
郦壬臣道:“臣有三策,愿献王上。”
熟悉郦壬臣的人就明白这几个字的分量,每当她嘴里说出“我有三策”的时候,往往一切难题都不再是难题。
刘枢移席就近道:“讲来听听。”
郦壬臣道:“正如王上所言,楚国一旦过江,中原涂炭,汉国无法独存,此一战必要联军先赢,至于赢法……”
她放低声音道:“如今情势,楚军必会在丹江完全解冻前攻下申国,申国已不可救,不如弃之。齐王却不明就里,拼死也要庇护申国,这方向便已错了。”
刘枢点点头,认可她的说法。
郦壬臣继续道:“申国一灭……那么接下来,最紧张的国家,会是谁呢?”
刘枢想了想道:“齐国实力雄厚,暂时没有亡国之忧,若楚国真能拿下申国,最紧张的莫过于毗邻它的陈国与蔡国了。”
“不错。”郦壬臣继续道:“到那时,陈国与蔡国的求生欲望,恐怕要大过一切,这种时候,他们无论如何会拼死一搏。”
刘枢道:“可是它们也可能会直接投降,大不了认楚国为主,联军彻底沦为一盘散沙。”
郦壬臣道:“王上所言极是,所以联军想要赢,需要有人在其中搅弄风云,叫陈、蔡不敢投降于楚国,叫郑国搬出家底,全力支持,叫齐国愿意倾囊而战。只要战争能* 拖到仲夏后,联军便有赢面,中原可保,楚兵可退,此为臣之一策。”
“为何是仲夏后?”
“因为楚国的粟米一岁三熟,楚国又是全民皆战,全民皆兵,到粟米将熟之季,楚王必然回兵收粮,不敢耽搁农务大事。”
刘枢思量一瞬,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漏洞,但是郦壬臣不等她深想下去,就紧接着说:“若能解眼前之急难,臣的第二策,就是拖慢楚国下一次进攻的时间。”
“楚国急功近利,如何拖慢?”
郦壬臣道:“臣在稷下学宫时,常听闻各国秘辛旧事,楚国军力虽强,但内政混淆,纲纪不明,外戚繁杂,拖累政务,楚王之叔敖发,自掌重兵,常有不臣之心,楚王又贪酒好色,与陈国王室曾有暧昧之私,纠缠不清……如此种种,皆为楚国软肋,若派一谋士前去,从中离间,运作得当,可以图之!”
郦壬臣所说之法,刘枢大为赞同,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一个国家的内政问题一旦被挑破,那就不是两三年能摆平的事情了,到那时候,楚国哪里还有闲暇北上呢。
“至于臣的第三策……便是劝谏王上的。”郦壬臣垂首道。
刘枢看向她,觉得她话里有话,“劝谏我什么?”
郦壬臣道:“常言道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王上深知,如今的天下已非昔日之天下了,九国和睦相处的世代,恐怕再难复现。从去岁开始,诸国交伐频仍,强则强,弱则亡,此为——大争之世!”
刘枢颔首,肃然道:“大争之世,当然国力至上,寡人如今急于锐意革新,任人唯能,量才授官,除旧布新,就是要定富国强兵之法,要立澄清不讳之制,就是为了等待将来,以应不测。”
“王上能做这样的准备,臣就放心了。”郦壬臣嘴边浮起一抹微笑,“若您有十年,能做到吗?”
刘枢笑道:“青霁小觑寡人矣,何须十年?五年足够。再有五年,汉必兴盛!”
“好。”郦壬臣的声音更加小了,小到几乎听不见,“那便五年吧……”
“你在说什么?”刘枢端详她表情,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猛然间,刘枢忽然明白了方才令自己感到疑惑的漏洞是什么,郦壬臣这三策确实天衣无缝,但决定其能否成功的关键一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