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妹儿许久没有说话。
思绪先煮沸,再冷却,像一锅隔夜的粥,反复烹炖后结一团粘稠,她的努力、她的汲汲营营,好像突然失去了流动性。
最后,仅剩的那一点力气,用来维持自己在靳佑之面前的尊严。
“我只是来谈生意,你说的所谓‘不成规矩的规矩’,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反正我不会屈从赵士程。”
“我知道,你品行高洁,自尊自爱,当然不会屈从赵士程,”靳佑之嘿嘿一笑,“那我哥知道吗?”
堂妹儿死死盯住靳佑之。
之前是她小看他了,在杀人诛心这方面,靳佑之不是泛泛之辈,一句话点到她伤口。
而靳佑之用钝刀割肉的行为,还在继续。
“你说,在我哥眼里,他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是那种随便对男人打开腿、用身体换上位的女人?再说,赵士程条件不算差……”
棠妹儿打断他:“我信任靳生,他不会这么想我,我们不是你用几句话就能离间的。”
靳佑之“哇哦”一脸赞赏表情,然后假模假样地笑。
棠妹儿起身,亦回以虚伪笑容,“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这杯咖啡,就麻烦佑少买单了。”
“好说。”
出门时,天色尚晴,只不过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外面已经下起大雨。
入秋的凉意,在一开门的瞬间,鼓满风衣。
棠妹儿拢了拢衣领。
她的车停得远,又没带伞,她在门廊下站了一会儿,酒店门童过来问,“小姐,要不要替你叫车?”
“不用。”
年轻人大概第一天上班,见不得美人潦倒淋雨,他转身取了一把酒店赠伞,“小姐,这个给你。”
棠妹儿抱着肩膀,转过头,红红的鼻头,红红的眼,吓了门童一跳。
“小姐,你还好吧?”
棠妹儿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滴微笑,“被风吹的,不要紧。”
“哦,那这把伞给你,雨这么大,走出去衣服就湿了。”
“谢谢。”
棠妹儿接过长柄黑色雨伞,既没有看一眼,也没有打开,直接身形僵硬地走进雨里。
“诶,小姐——”
身后的门童会怎么看她呢?
有伞不会打,是个傻子?
还是像靳斯年一样,看她谁的床都肯上,当她是个女表子?
棠妹儿没入雨雾中,冰冷的水滴,像刀刃,一点点剥去她身上的温度和尊严。
她知道靳佑之不安好心,但也知道他说得都是实话,赵士程行事作风如果人人都知道,那靳斯年也一定知道。
他知道,还要她送上门,是考验她的人品,亦或考验她的忠诚?
但不管怎么说,从靳斯年的角度看,这件事的出发点,坐实了她很廉价的事实。
棠妹儿觉得好笑,主要是笑自己,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大律师做得很成功呢,就算越轨在先,和靳斯年有了暧昧,但至少她和那些专门陪睡的女人不一样。
原来她在靳斯年眼里,也没有什么特别。
哦,不对,她还是很特别,特别天真而已。
游魂一样,棠妹儿在偌大空旷的停车场,飘荡了两圈,终于找到自己的车子。
解锁、登车,她浑身湿透,头发滴水,可顾不上擦拭,她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电话给靳斯年。
电话没响两声,是齐秘书接听。
“靳生正在开会,棠大状你有什么事吗,我在会议休息时,为你转告?”
“靳生几点可以散会?”
“会议还挺重要的,散会估计要等晚上了。”
“那我没事了。”
电话挂断。
她身陷末世孤岛,世界安静地只剩雨点啪嗒车窗的声音。
棠妹儿在驾驶室里,从下午坐到天黑,红港夜色再次妩媚起来,像个湿身美人,朝你招手。
来来来,红灯高挂,一杯接一杯,不醉不归。
棠妹儿打了个寒颤,发动车子,漫无目的地四处游逛,最后雪豹一样的宾士车,匍匐在靳氏高耸入云的大厦楼底。
高管们刚刚散会,三个两个握手闲聊,然后驾车离开。
棠妹儿避开耳目,刷卡乘坐总裁专梯上楼。
靳斯年的办公室果然开着灯,百叶窗隔绝了视线,但里面的逼迫的气氛,从每束光线中透出来。
棠妹儿整理心情,敲门。
“进来。”靳斯年的声音传出来。
棠妹儿徒步深入,站在办公桌前。“靳生。”
靳斯年在看一份文件,连头都没抬一下,说:“齐跟我说了,下午你打过电话。我记得你今天去谈宏通的事,谈得怎么样?”
“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