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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嫡幼子何昭,左臂齐肩而断,被押往廷尉府时明面上还未过审,便不曾脱衣卸冠。他自断臂后一直深居简出,鲜少簪冠,这会束发的也只有一截月白发带。www.kuailewx.com身上穿着天青色暗纹广袖深衣,左袖空荡荡,随发带在风中飘悠。
似浮萍无依,枯叶无根。
蔺稷将将得了中贵人的旨意,正在前堂接旨谢恩。
旨意上说,此案全由他作主。
他握着明黄诏书,重扫上头内容,抬眸的一瞬不偏不倚同被押往诏狱、途径司徒府的弱冠青年目光相接。
两扇门宽的距离,苍白如鬼魅的人拖着脚铐幽幽走过。
“新城翁主地下难安!”蔺稷叹息,将诏书递给长史,返身看东边偏阁中被侍卫监管伏跪在地的十二人。
乃是王简一干人及其他们的入门弟子。
确切的说只有七人,王简与其两个弟子、另有徐华、林清共五人在承认制毒痛骂了他一顿后,皆咬舌自戕。而剩得七人,则相互推诿攀咬,后又胡乱吐出朝中包括何昱在内的数位官员,以此投诚。
是故,活命至今,还在喘气。
“将那五人送还本家厚葬,剩下的交给廷尉处决了吧。”
“司、司空大……”
“大司空饶命!”
“司空大人——”
“蔺稷,你会遭……”
完全出乎意料的结果,一众医官求饶又咒骂。
侍卫纷纷上来,以泥布堵嘴,拖拽出去。转眼声震戛止,人过无痕。
“去吩咐管事备车,我稍后要用。”蔺稷瞧过天色吩咐侍者,转入后堂寝屋,脱袍解衣,沐浴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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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殿暖阁中,何太后坐在榻边正给隋棠掖被角,闻徐姑姑低语,入鬓长眉蹙起,片刻一笑而过,“弱肉强食,在哪都一样。左右不死他的儿子就得伤孤的儿子!”
“阿母……”榻上女郎拱了拱被子,正醒过来,睡眼朦胧中唤着极亲昵的称呼。
何太后的话语低下去,眉眼中的笑意浓郁起来,整个人焕发光彩,递她一只手由她胡乱握着,扭头催徐姑姑将备好的东西拿来。
是一个十八子菩提手钏。
这是洛阳高门时新的女子饰物,以红玛瑙、金丝竹、龙眼菩提、虎眼石、大天意、蓝玉髓等十八种树籽串成。有祈福纳祥、驱虫避疾的美好寓意。
何太后手上这串尤为珍稀。十八子大小一统,颗颗饱满圆润,又得瑶光寺法师开光,后由宫中司珍局巧手打磨制成。收尾处下接六个白玉铃铛,乃何太后取了隋棠幼年发饰上的铃铛亲自嵌入。整副手钏用心十足,端雅灵动。
隋棠慢慢摩挲,最后指腹顿在铃铛上,一点点收入掌心里,“谢谢母后,快给阿粼戴上。”
何太后点点头,扶来她手臂,落眼在腕口那块伤疤上,摸了又摸,几欲又要涌出泪来。只扭头深吸了口气,回神帮她将手钏戴好。
徐姑姑已经将婢子们都领了出去,合门容母女两个说体己话。
屋中点了沉水香,味香馥郁,醇厚清幽,让人理气静心。
“这手钏无事不必摘下,日夜戴着着。”何太后握着隋棠右手,指引她摸上那六个拇指甲大小的白玉铃铛,“这六个铃铛里,填了避孕的药。”
“听母后把话说完。”何太后止住隋棠,“你虽是母后的女儿,但身在帝王家,母后没法给你的姻缘做主,母后阻止不了什么。原本这世间女子大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何论你还生来便是公主,要负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天下大义。但是有一点,我们还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就是我们这幅身子,就是能否从我们身子里出来个人,我们多少能做的了主。”
“你嫁的是你兄弟家国的死敌,你若是诞下他的孩子,那么将来有一日,你可能就会被割成一片片的。一片给母家,一片给夫家,一片给孩子,你要是多生一个孩子,就需要再多切一片……最后,剩下一副鲜血淋漓的躯体给自己。”
“你明白吗?”
“女儿听明白了。”隋棠颔首,振起精神道,“那无需这般麻烦,用一贴药永绝后患便可。母后送我这般好的手钏,何必染上药这类东西呢。”
何太后闻话心酸不能言,只连连拍她手背,紧拢掌中,“母后想过的,但是不值得。阿粼,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不值得你伤害自己。母后奢盼能有一日,你阿弟不再需要你,蔺稷也愿意放开你。彼时天地广阔,你有完整选择的权利,你不想要孩子就不生,你想要孩子也不会遗憾不能生。”
“阿母!”隋棠趴上她肩头撒娇
“以后私下无人,就唤阿母。”何太后抚她后脑,磨其发顶。
……
滴漏声响,申时四刻。
隋棠低低道,“宫门就要下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