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说的当是蔺稷胞妹蔺禾,她稍微有些印象。
但是何家郎,是她舅父扶风何氏,还是这处河阴何氏?河阴何氏,她不认识。舅父扶风何氏乃大族,子嗣自然不少,但她基本也认不清……
左右同她无关,她懒得费神去听。只吩咐侍者赶紧将她一身行头都撤了。
梳篦步摇摘下,连着鬟髻都松开,只一根发带将三千青丝拢于后背,搁陈在柔软的不配腰封不饰玉珏的直缀裙上。她揉着太阳穴,轻轻吐出一口气,身心都觉松快许多。
回了一趟宫中,将大事禀了,后续之事可徐徐图之。就连回来时蔺稷提到她手钏一事,她也不再慌张。因为这一路闲聊,自在流畅,并无不妥,那手钏多半是其顺口提起。
而在晚膳共膳时,两人的相处也当印正了这点。
膳前几句寒暄闲聊,之后便是“食不言”的各自用膳。唯到最后,隋棠还想用一碗鲍脯清汤。侍女应声上来,却被蔺稷挥手谴退。
蔺稷道,“为这汤鲜美,殿下用了两海碗,后一碗还是泡着饭食进的,还未饱?若是已经饱腹还要用下,便是拖累脾胃,不值当。”
自然饱了,只是还能塞下些满足口腹之欲,再说不喝左右也是浪费,隋棠在心中嘀咕。但蔺稷这话也有理,身子重要,她便听劝放下了碗盏。
蔺稷瞧她手放开了,蒙着白绫的两眼还落在那处,“鲍脯大补不能连日用,隔半月让膳房再给殿下做。”
隋棠满意颔首。
这显然未将手钏过心,是自己太多心。
隋棠彻底松了口气,只是还未放松太久,她便想起一桩更要命的事。
蔺稷回来了,夫妻总要行周公之礼。昨晚人家半夜三更旅途劳顿,今日在府一整日定然修养足够。再者,阿弟说要用心做好妻子……
她倒不是抗拒,反正从答应嫁来司空府,她既为人妇,嬷嬷们也教导过,自然是有准备的。但她们再教导也不过是一些相关时辰上的要点。
那个李嬷嬷强调了“事后”,道是别事后就倒头酣睡,要聊聊天,夸夸人……但说来说去,三个嬷嬷也都总结了,这等事原是知晓个本里即可,遂让她看了“压箱底”,明白交|合姿态。其余还需她自己体悟,陪嫁之中原存了不少辅助之物。
但这些东西,譬如画册,书卷,器具,都放在了嫁妆中,这会都入库了。
谁知道蔺稷回来得这般突然,简直措手不及。
书到用时方恨少,隋棠觉得很无力。
关键她还没法临时抱佛脚。
她若有贴身的侍女,可以让她开库取来;取来后趁着蔺稷这会在屏风那端的书案前处理事,她可以翻卷开册温习一会,但她现在眼疾未愈总不能让旁人代她看吧!
隋棠呆滞地从侍女手中接来汤药,生无可恋地灌下,顺手搁盏没放准桌案,掉在地上碎了。
声音惊动蔺稷。他原传了司膳、司寝等各处掌事,在寻问隋棠这段时日的坐卧起居。这会止住了她们,自己转过屏风。
“司空恕罪,是婢子没有服侍好殿下,婢子该死。”侍女已经先隋棠开口,跪身朝蔺稷磕头。
“和你有甚关系,孤自个没放好,收拾干净就成。”
碗碎声打断了隋棠半晌的踌躇羞涩,再想也是枉然。
旃檀香缓缓弥散,隋棠暗思侍奉用药的两个丫头都退下了,屋中无人,便索性昂起头,清了清嗓子直言,“孤有一事需同司空大人商量。”
蔺稷好奇地瞧着她,在她一边榻上坐下,“殿下请讲。”
“就是……”隋棠脖颈处红了一片,“周公之礼。”
“孤是想说,孤就学了些皮毛,嬷嬷原也教了,但孤还没把书看全双眼就这般了,有许多不熟练,没领会的。”隋棠脑子里想着画卷上的一幅幅图案,图案上提的一首首相匹配的诗词,脖颈处的火烧到下颌,继续道,“一会你将就些,反正长日漫漫,孤有的是时辰学,会学好的。”
“或者——”隋棠已经冲到耳垂的飞霞赤焰愈旺,整张脸红彤彤的,但必要的话还是得说,“或者劳你辛苦些,你先多做点,就当是教导孤,成吗?”
阿弟要求她做好一个妻子,获得蔺稷信任。隋棠思来想去,她又不是什么细作专门受了各项训练,与其弄巧成拙不如真诚些的好。
然蔺稷半晌不应声,她不知他神色,只得继续真诚地、甚至还带了两分体贴问道,“你不说话,难不成你也不懂?不应当啊,你二十又五,权贵子弟十中八|九都有丫头侍女教导的。还是说成日忙于战事,也不曾琢磨过?你要也是一知半解,那正好,我们谁也别嫌弃谁,一起好好学。”
蔺稷的目光终于在隋棠话停后,从她身上幽幽转向房梁。余光看见屏风那端垂首忍笑的诸位掌事,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司空大人?”
“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