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懂你的意思了。”
皇上的目光终于舍得从画像的女子身上移开,他转头看着快活王的时候,双眼居然有些发红。
“你再随朕上一层!在上边,朕有礼物送你。”
云垂塔向来为皇家禁地,一般人连香山都不得靠近,皇上今日却一个前朝降臣,接连打开了一层二层的门。
现在皇上居然还要带他去第三层。
第三层是塔柱撑起的一座镂空的凉亭,四面通风,中间摆有一个案几,一个画师踞案而坐,长长的衣衫拖在地上,沾满了残墨。
他的双眼上蒙着一条黑布,手中执一枯笔,高悬一沓熟纸之上,一动不动,不知道这个样子持续了多久,就连皇上御驾亲临,都没让他分心半毫。
快活王站在亭外,低声问道:“陛下,这位可是天下第一画师霜满天?”
“余爱卿好眼力,不过现在你要称他为霜镜使了。”
“哦,连他也进了镜鉴司?”
“非常时期,非常机构,总需要些非常人!”
“臣听闻霜镜使是颍川郡人,自幼丹青妙手,笔力过人,但凡被他看过一眼的人,都能惟妙惟肖地画出神貌,镜鉴司招揽下此人,可真是如虎添翼啊,只怕以后罪犯们便无所遁形,镜捕缉捕便无往不利。”
皇上打量了一眼快活王:“余爱卿,朕向来敬你是一代名将,怎么几年未见面,你领军打仗的事推脱得一干二净,拍马屁功夫倒是见涨了不少啊。”
快活王自己也尴尬地笑出声来,不以为然地回道:“谢陛下夸赞!”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霜满天将头转向来人方向,低低唤了句:“陛下!”。
这就算作是拜见的礼节了。
“霜镜使,今日怎么样?”
听皇上口气,这个倒霉的画师似乎已经在塔上好几日了。
“回皇上,今日应该能画成。”
“那就有劳霜镜使了。”
霜满天不再说话,被蒙住的双眼似乎看到了莫大玄机,一种异样的光芒从他脸上绽放,那一刻,他手指颤动,运笔如飞,走墨透纸,一幅战甲冷锐勾勒,一双眉眼浅笑跃然,一双刀刃刺骨锋寒,一群白鸽羽翅扑扇,只不过一呼一吸之间,画像便有了风骨。
霜满天停下笔,缓缓摘下了眼前的黑布,着画里自己长出皮肉。
彼时墨韵未干,笔力未尽,墨迹慢慢晕染开来,纸上的画像还充满了变动的生机。
霜满天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幅画,屏息静气,静静地纸卷上墨停力竭,这次的时间反而比绘制的时间还长,足足有一盏茶功夫,霜满天才长出了一口气,朝陛下跪下,道:“陛下,画已经成了。”
“有几分像?”
“如果沙镜使描述无误的话,微臣敢担保至少有十分像。”
“余爱卿,你看看,他说像,不说七分,不说八分,偏说十分像,朕就喜欢他这样的人,不但自信,还有资格自信。你走近些,将那画看个仔细,看有没有他说的十分?”
“霜镜使说十分像,那自然少一分都不行了。”快活王边说边走近,接过霜满天递过来的画,看了一眼,心里猛然震动。
这画上环境只是寥寥数笔,极其写意,人物却是工笔,极尽纤毫细微,在一轮巨大的月亮之下,一个银甲白衣的蒙面少年凌空跃起,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是霜满天的画功了得,硬是像一个活人一般盯着自己,只差失声对自己叫上一句“老余”。
这人不是儿子余辜,又是何人?
可是快活王内心虽然波澜起伏,脸上丝毫不动声色,表情淡定地像在看一幅山水画,上上下下赏析了半天,才转过头,有些费解地问皇上:“陛下,这画是好画,论画功当得起十分,但是陛下问的像不像?微臣就回答不出了。”
快活王转头又问霜满天:“霜镜使,不知此人是?”
霜镜使回答:“白骨衣!”
快活王假装吃惊,连忙拿起画又多看了几眼,连连叹道:“这就是那个魔盗白骨衣啊,原来白骨衣长这个样啊,我当是三头六臂呢?”
皇上紧紧盯着快活王,不想错过一丝破绽,但是快活王太镇定了,镇定地让皇上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余爱卿不觉得眼熟?”皇上还是有些不甘心。
“陛下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快活王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恍然大悟道:“这鸽子,我知道,我以前养过跟这种一模一样的,后来听说了一种鸽汤的做法,半月之内,都被我杀了个干净。说到那个鸽汤,啧啧啧,有机会一定做给陛下尝一尝。”
快活王这回答直接把话题扯远,又暗含杀机,但是认真分析,也揪不出什么过错,这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果然非同凡人。
“日后自然是有机会的。”皇上接过话后,当快活王面给霜满天下了命令:“霜镜使,既然你已画完,就带着画去找朱首座交差,有画在手,想必查出白骨衣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