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来跟随亥风来到南城墙上,只见许多黄巾军战士正来来往往地搬运刀剑箭矢、滚木礌石等物,人人脸上都带着带着些彷徨与紧张之色,显然是担心自己在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之中的命运。
他又举目向城外望去,果然看到官军大营此刻也忙碌起来,一队队步骑人马与大小车辆如一条条长龙般从军营中出来,布成一座煞气冲天的严整大阵后向着城墙的方向缓缓逼近。
禹天来到了城楼上,看见一个容色颇见苍老与憔悴的布衣老者在女墙便负手而立,眼望着正向城前逼近的敌军,脸上无悲无喜,一片木然。
在老者的身后,二十一名年龄都在十四五岁的少年排成两列恭然侍立。
“道友,那董卓等了这些日子,终于没有了耐心。”这老者自然便是掀起这场席卷天下的黄巾之乱的肇事者张角,他虽然没有回头,却自然而然知道来的是禹天来。
为禹天来引路的亥风快步上前,带着满脸的虔诚敬意,向背对自己的张角施了一礼后站到那些少年的队伍中。
禹天来则走到张角身边与其并肩而立,微笑道:“大贤良师应该想得到其中的原因。当初宦官弹劾卢植的罪名便是‘畏敌避战’,董卓既是走了宦官的门路接替卢植,若不能尽快做出些成绩,又如何向大力举荐他的宦官交代?”
张角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董卓如此贪功冒进,却是送给我们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某此次请道友前来,却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禹天来大致猜到对方的用意,遂道:“如今贫道与太平道算是同舟共济,大贤良师若有吩咐但请示下,贫道自当尽力。”
“如此某便先行谢过道友。”张角蓦地转身,向着禹天来深施一礼,然后沉声道,“某料定了那董卓不会沿袭卢植的困城之策,这些天一直在准备一个大型法术。若能运用得当,当可重创官军,届时若有一支精兵出城乘势突击,或许便可将这一路官军彻底击溃。只是那董卓掌下高手猛将不少,非武勇盖世之人不可以率兵破之。某遍观全城,也只有道友可以当此重任!”
禹天来摇头笑道:“大贤良师将贫道捧得如此之高,看来是由不得贫道推辞了。也罢,出城突击之事便交给贫道,只是大贤良师必须调拨一支最精锐的战士,而且要完全听从贫道的指挥。”
见他毫不推辞地答应下来,张角终于开怀一笑:“此事容易,某将三千黄巾力士尽都交给道友,再将这面‘太平符令’暂借于道友。只要符令在手,这三千黄巾力士便会唯道友之命是从。”
说罢,他从腰间摘下一面黄铜令牌送到禹天来面前。那令牌约有半个手掌大小,上圆下方,周围铸刻了许多符篆纹理,当中是篆体的“太平”二字。
禹天来知道黄巾力士是直接隶属于张角的近卫亲军,全部是千中选一的精锐战士,又都装备了从官府缴获的最精良的甲胄兵器,战力强悍无比。尤其是这些黄巾力士追随张角日久,每个人心中都将张角奉若神明。这宗教性质的忠诚令他们尽都心甘情愿为张角抛头洒血,到了战场之上,个个都悍不畏死的疯子。
而“太平符令”则是张角本人的贴身信物,凡太平道所属,见令如见张角之面,除非是张角亲临,否则便要无条件听从持令之人的调遣。
如今张角将黄巾力士与太平符令尽都交于禹天来,其中的寄托的希望与信任实在非同小可。
禹天来接过“太平符令”收好,忽地喟叹道:“大贤良师定要动法术吗?能够给官军造成重创的法术固然威力无边,但给施法者的压力和反噬也必定极强,你上次与卢植一战中的伤势一直未曾痊愈,如果强行施展这等规模的法术,只怕……”
张角苦笑道:“道友学究天人,难道还不知某因为心境已破,如今尚未走火入魔便已是万幸,这一身的伤势只怕再难有复原之望。既然如此,索性将这残躯押上来赌一局,看是否能为我太平道搏出一条生路。”
禹天来摇头不语,他很清楚张角的问题所在。张角创建“太平道”,立志要重现传说中黄帝时期的太平世界,使得这世上再无贵贱之别、无盘剥压迫、无冻馁疾病、无欺骗偷盗,人人得享安乐太平。然而当他为实现自己的愿景而掀起这一场扫荡腐朽世界与陈旧秩序的变革之战后,才发现事情的发展与他所想大不相同。
人心难测,人心易变,张角虽然并非不懂得这道理,却没有料到人心之难测易变竟至于斯。起义方有些许成果,那些统领各方义军的首领便各自生出心思,权势、财帛、美色,勾心斗角、蝇营狗苟之事屡见不鲜。而那些本为抗暴求生而战的“义军”,在尝到暴力手段换来的甜头后,也渐渐蜕变为只凭本能驱使而肆意杀戮生灵、毁灭一切的“暴民”。
耳闻目睹了这一切,张角心境再也难以保持纯粹如一,一身修为也随之跌退。若非如此,当日他与卢植一战的胜负,实未可知。
沉默半晌之后,禹天来忽地问道:“大贤良师是否想过太平道的未来?”
张角紧锁眉头:“即使此战能胜,只怕也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