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犹豫了一会儿,他看苏暮夜确实是完全没有避讳的样子,才继续开口说了。
“其实呢,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但总是不敢问,”他说,“刚才听你提到逃出孤儿院,我又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问题?”
“这事比较久远了,得从我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开始说起。当初,我们一起调查了黄铜怀表的案件,在米兰的时候你曾经为了调查一些事,独自到德国去过一段时间吧?那段时间,我们都是用电子邮件联络的。”
“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
“那时候我还不太了解你,也对你很好奇,所以根据你对自己童年的描述,我上网搜索了一下你呆过的那家孤儿院,也就是六芒星。当然有关黑蔷薇培育计划的资料,网上肯定没有,但我发现你在六芒星生活的时候,那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性质严重的抢劫案,但从你本人口中却完全没提过那件事。”
“那件事我也知道,珐蕾拉也说过。但我想既然小时候的事情我大多都不记得了,忘了那件案子也并不奇怪。”
“但那件案子里有人伤亡吧?根据新闻报道是说当时有儿童遭到绑架,几名员工在与绑匪的冲突中意外身亡。实际情况总比报道上要更严重,这么大的事情对小孩来说,可能是童年里最可怕的遭遇了,弄不好就会变成一辈子的阴影。所以,如果是日常生活不记得那没关系,没道理这么大的事故会完全不记得吧?”
苏暮夜思索着。
关于当年那件案子,具体的伤亡程度,他确实没有仔细调查过。
他问:“难道你认为我梦里的情景,就是当时那起抢劫案的情景?”
宋瑾点头:“身边有成年人死亡,想带着孤儿院的同伴逃走,这很显然是个充满暴力和危机的场景。孤儿院的生活应该是简单又枯燥的,你不可能经常会面对这种情景。我想,如果这个梦不是你纯粹的幻想,而是遗忘的现实以梦的形式重现了出来,那除了抢劫案,应该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苏暮夜陷入沉思。
宋瑾说:“但这跟推断跛脚男人的情况不一样,我没有确实证据,只是找不到别的可能所以硬是把你的梦和抢劫案对应在了一起。我也知道梦是很复杂的东西,也可能你的梦是其他现实的扭曲,那样的话,我的推测就完全没用了。”
“我认为这个梦不是扭曲,是真实的记忆,”苏暮夜说,“其实关于过去的经历,我本身也很困扰,当我清醒的时候并不是完全记不得孤儿院的生活,而是有一种意识上的阻力在抗拒。……那种感觉,就好像你知道明天要考试,但你完全没有复习,面对山一样高的资料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心生抗拒,干脆什么都不想看了。”
“……我很能理解的。”
作为没出息的大学狗,宋瑾简直有太多经历了。
当面对极为巨大的困难的时候,正常的反应根本不是像动画片里那样燃起熊熊斗志,而是想尽办法逃避。
这是很常见的人性。
学生在临考之际离家出走,职员突然失业而跳楼自杀,都是逃避困难的典型表现。
但这种事会出现在苏暮夜身上,这真是很稀奇。
他在潜意识里,不愿意面对过去?
究竟有什么巨大的困难,会让他如此抗拒?他在当年的孤儿院里是有过什么极为恐怖的经历,或者遭到过什么难以想象的危机,留下极度深刻的心理阴影,所以才导致长大成人以后不愿回忆过往?
宋瑾他一直都很崇敬苏暮夜。
这个男人的意志几乎是无坚不摧的,他有着远远超越自己年龄的坚强和坚韧。
在暖房的时候,听珐蕾拉讲述往事的时候,就连父亲多年在心目中的形象轰然崩塌,他都理智的接受了。苏曦也许是他二十多年来最大的精神寄托,就算一夜之间突然失去了它,他也没有就此崩溃,而是坦诚地接受了现实。
这样的人,他的童年究竟发生过什么无法承受的事情?
宋瑾不敢乱想,只能说:“如果你认为那个梦是真实的,那梦里你带着一起跑的同伴,也是真实存在的吗?能不能回想起有关那个人的细节?现在我们手里有黑蔷薇的档案,说不定可以通过它,找到你梦里的那个人?”
苏暮夜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得抓住这个线索。”
宋瑾没吭声。
他还是一脸犹豫不决的表情。
苏暮夜问他:“你还想说什么?”
宋瑾吞吞吐吐:“其实我的推测还没完,但我不好意思说,怕坑到你。”
“坑我什么?”
“你现在的生活。”
“?”
“来到研究所,跟珐蕾拉重逢以后,你好不容易才高兴一点。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过得不怎么开心,所以不想打搅你现在的心情。”
苏暮夜想了想就明白了。
“你在怀疑珐蕾拉?”
他说得这么直白,宋瑾一瞬间觉得很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