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见她最后已是声泪俱下,哪里忍心再不答应?原本还因为她的隐瞒起的那点戒备也全然打消了,只放下手中斗笠,正色道,“季姑娘你别慌!我不会赶你走的!”
想了片刻,又暗暗握紧了拳头,似乎下定了决心般,“今日我陆煜发誓,只要在世上一天,就会治好你的病!”随即暗下眸子,“即便……”
季眉清睁大眼睛,便听到对方一字一顿严肃道,“即便最后治不好,若季姑娘不嫌弃,我也会娶你!”
这一夜季眉清几乎整晚都没有合眼,耳畔反复回响着着陆煜的那句话,患得患失。
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重生以来竟然还有人对她这般无微不至,忧的是自个竟就这般装聋作哑的骗了陆煜这么个老实人,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这才来了睡意,只是觉还没睡踏实,便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给打醒了了。
季眉清艰难的睁开眼,便见陆翠微捧着一碗汤药,正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前,诧异问,“你怎么来了?”
陆翠微见着季眉清就来气,又从她话里挑骨头,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客人问主人怎么回自己的家了。”
她重重咬着‘客人’二字,仿佛在提醒季眉清恪守本分。
季眉清有些晃神。趁这间隙,陆翠微已然扭过了身子,兀自将托盘上的汤药摆到桌上。看见那碗盏里沉淀下去的乌黑药渍,她眼底掠过一丝挣扎和惧怕,随即归于平静。
季眉清见她心神不宁,不由问,“怎么了?”
“没什么!”陆翠微斩钉截铁,随即又将那药碗扶稳,反身递到季眉清手上,刻意叮嘱,“哥哥嘱咐你一定得喝完!”便急匆匆的出了房门。
待跑到数米之外,陆翠微才顿下步子,心脏碰碰乱跳,忽然觉得手心有些粘腻,不由抻开手掌,竟然发现里头竟满满皆是汗渍。
自从那晚之后,季眉清便连着数日没见着陆煜,问陆翠微,她却只是睁着眼睛瞪着自己,满脸的火气藏都藏不住,季眉清便猜出来陆煜大抵是为自己的药钱奔走去了。
今日天亮的早,躺在床上没了睡意,季眉清便就掀了被子,披着晨露推了门。
近一周的修整,力气恢复了不少,只是伤口却无半分好转的迹象,不仅没有好转,竟似有愈演愈烈的趋向,她琢磨着许是终日闷在房间的缘由,便想乘着天蒙蒙亮在屋外做做早操,锻炼身体,只是没成想刚踏出门便瞧见了熟悉的身影,不是多日来未谋面的陆煜又是谁?
彼时他正坐在晨光里劈柴,肩胛处的肌肉高高鼓起,手腕上的青筋暴露无遗,许是热了,他的上身正赤裸着,额上的汗一路蜿蜒,沿着腹部健硕曲线直直坠进那略有松垮的宽裤中,在那不可言喻之地消失殆尽。
季眉清看了一会,只觉他周身的阳刚之气扑面而来,不由的眼睛一烫,忙错开了视线。
陆煜自然也看见了她,依旧苍白的一张小脸,与数日前相比竟是更为瘦削了些,又见她只一身单薄外衫,忍不住的眉毛一皱,放下斧头责备道,“怎么就这样出来了?三月霜寒,你旧伤未愈,这般不讲究?”
言罢,便想起身催促她进屋,余光却窥得她两颊烧起的可疑红云,先是一愣,方才后知后觉的将视线转移到自个光秃秃的上身上,老脸猛地一红,赶紧将挂在薪柴上的上衣披上了,待整理妥当了,这才催促,“进屋加件衣裳!”
季眉清本就羞怯难当,听他这般说,便如蒙大赦,赶忙点点头,略显狼狈的逃紧了屋里,待收拾妥当出来了,晨光已是大亮。
陆煜此刻正收拾一辆驴车,季眉清当他又要走,正打算上前寒暄几句,却没料想他却扭头朝她拍了拍那老驴后座,招呼一声“过来”,不由微讶。可讶异归讶异,她还是一步不缓的迎了上去。
陆煜只单单扫了季眉清,见她果然穿着齐整了,这才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也跟着软下一点,随即从干粮袋里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米饼,递将给她,“我们紧赶,大约晌午便能到达镇上,到时候再吃不迟,现在先拿这个凑活下肚子。”
见她依旧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陆煜不由催促道,“还不上来?耽误了功夫,怕是天黑前赶不回来!”
季眉清这才缓过神来,伸手接过那米饼,触手才知竟是热乎的,又见灶上有烟,便知他是起早准备好的,不由更是诧异,“我们这是要去镇上?”
顿了下,又有点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强调,“带我去?”
陆煜言简意赅,“你的药快吃完了,正巧我去卖酒,便带你去镇上的大医馆瞧瞧病。”
季眉清这才看见那驴车前头拴着的两坛子酒,那酒用漆釉的坛子封着,坛口塞着红巾,隐约透着些甘冽的泉香,季眉清一愣,脱口而出道,“陆大哥,你竟会酿酒?”
酿酒乃是一门手艺活,陆煜以为季眉清诧异的是像他这般的粗犷莽夫竟也会这般细致的活计,不由的脸上微红,谦虚道,“祖辈上传下来的手艺,我也只是学到了些许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