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辈子,死法太多,或惨死仇家刃下,怨魂缠世六月飞霜;或战死沙场,以身报国求一个慷慨激昂;或如市井小民,安稳一世后死去:或苟且一生,终成孤魂野鬼;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淡写轻描地老死;或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诵一曲高歌……
死法太多,而命只有一条。
不多不少。
正如洛木青所言,人哪怕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缘由,都该拼命地活下去。
听了小孩的凄惨故事,楚木心中阴霾尽散,豁然开朗。
说起来,其实他并无死志,否则也不会挣扎活了十年。只是方才因剑气折磨,痛由身起致悲从心来,诸多心魔肆起,一时绝望才萌生了一丝念想。
幸而,这丝刚刚萌发的念想被洛木青及时掐灭了。
待楚木恢复如初后,洛木青吩咐他去洗干净身子,招来小二换洗床铺,之后又给他服下一粒疗伤的丹药确保无恙,最后楚木躺到床上因疲惫渐渐入睡了。
洛木青望着楚木安详的侧颜,沉思不语。
楚木的仇人是谁?其父母究竟因何而死?十年前经历了何等惨案?
这些,他都没有过问。每个人都有藏在心里不愿轻易道出的故事,楚木愿意说时,自然便知,不必去逼问。
只是,关于如何解决剑气,这个确实难住了这位堂堂盗圣。
如之前所言,找到神医张不易医治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可神医居无定所,形影无踪,人海茫茫,未必能找得到。其次,便是寻一位高手出手,运功去除掉剑气,然而剑气恐怖,平生仅见,这个高手,恐怕得天命榜上的绝顶人物才有成功的可能,而这种绝顶高手,又怎么轻易耗费精力帮助一个陌生小子呢?
洛木青右手扶额,轻轻揉着太阳穴,暗忖:不知和许成文联手的话,能否磨灭剑气?
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将近一个时辰的练功,虽然疼痛欲死,但这小家伙硬生生承受住了这份折磨,丹田里竟修出了些许真气内力。
这份浅薄的真气在旁人看来算不得什么,但却是实打实的干货,特别是在与剑气的对抗中,算是历经了千锤百炼,比他人修出的真气要精纯凝练得多。
走到窗口,他凝视着远处的半月湖,怔怔不语,一时间诸多烦忧涌上心头。
楚木体内的剑气该如何解决?梅月清的伤势如何?邪道中人的动向?魔门何时动手?又是如何部署?两三天后,谁能成为七彩琉璃灯的主人?……
床上的少年呼噜大睡,桌前的盗圣思绪纷扰,转眼又至黄昏时刻。
肚子咕咕作响,一阵饥饿的感觉促使楚木悠悠转醒,他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到洛木青坐在桌前,桌面上摆放着一卷卷宗,看上去好像是一副地图,旁边还放着一副图录,上边写着密密麻麻的的字。洛木青正皱着眉头,时不时指扣木桌,发出咚咚咚的轻响。
楚木轻轻走到桌前,拿起空杯倒了杯茶,大口喝着,看了几眼,暗暗心惊,图录上写着许多人名,一一对应着某个职位,甚至有看到知府程之敬、刑司大人蔡俊功、监察司监察使钱江河等等雍州官场里如雷贯耳的名字,好奇道:“洛大哥,你在看什么?”
“醒了?”洛木青抬眸扫了一眼,见楚木面色仍是苍白,但多少有了几丝红润,心想应该无大碍了,心中一动,道:“楚木,你把那晚遇见魔门女子的详细情形再重新说一遍,一句话都不要漏。”
“魔门女子?”
楚木歪着脑袋,努力回忆那天晚上的情形,随即一点一滴道出所知的一切。
啪啪啪!
纸扇轻轻敲击着掌心,清脆如风铃,衔接着脑海中断断续续的线索,洛木青紧紧盯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时而在地图上两点之间丈量距离,片刻后,他神色一动,问道:“你在雍州城呆了这么久,可知锁龙帮、青天帮?”
楚木一愣,如实道:“知道,锁龙帮和青天帮是雍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黑道大帮派,听说这两个帮派是死对头,经常会发生一些摩擦争斗,上次我就看到两帮帮众在城北野树林那一块打斗,死了好几十个人呢。”
“那你对青天帮或者其帮主了解多少?”
白衫少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我有时候偷溜进酒楼里乞讨,听那些客人们说过,青天帮的帮主李风楼是哪位大人的侄子来着,好像是朝廷里边的大人物,听说因为这个原因,两个帮派争了好几年,一直都是青天帮占上风。”
哦?
洛木青目光陡转,纸扇轻放,点着图录上某个人名,楚木顺着看去。
杜启泽——雍州戍兵所第一指挥使。
“原来如此。”洛木青解开了深锁的眉关,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为什么魔门会暗中收伏陈向阳,命令锁龙帮不日后举全帮之力攻打青天帮?
这一步棋,与他的筹谋一般,同样也是为了制造混乱。
只是,魔门的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