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在尚未纳入大奉版图,民风习性与中原旧九国虽有大不同,民间或者说官府暗地里与九国间却素有商队来往。在大奉铁蹄下更名为陇右道之后,原先通往各地的茶马商道,修葺拓宽一番,同样更名为州道。
李天南陈玉节二人年龄相差不了一两岁,一个跟谁都自来熟的闲散性子,一个在山里山外自找热闹不怕事的主,同样都憧憬着一个江湖梦,几日朝夕相处下来,很快就相见恨晚无话不谈,就差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了。
陈玉节无明确目的地,索性随着李天南往北而去。
出了开州地界,二人在通州蒙头瞎转几天,只知道个大概方向,一路向乡民问路。前几次两人还都有些倨傲,以高人侠士作风标榜自身,每次得到乡民指引道路后会都会赠上些许零散铜钱,以示感激,到后来就逐渐娴熟起来,专挑袅袅炊烟之时,问路之余还向淳朴乡民花钱买些酒肉吃食或是拆房借宿一宿,不落俗套。
以至于有次李天南瞧着人家小姑娘,鬼使神差来一句姑娘长得真水灵,立马被人家中兄长父亲抄起锄头扁担足足追出一里地远,然后就是两人第一次在野外露宿。当半夜被空空如也的肚子饿醒来之后,李天南恍然醒悟,那句话本身没啥问题,错在不应该在给银子的时候说。
最后一点年节余味的元宵都已经过了半个月,闲散休憩了好一阵子的商人重新操劳起来,沿途陆续有大小商队,马车货物南来北往。
李天南二人高坐马背,偶尔遇上越过驼满整整几车货物的车队行人,都会默契地催动马力跃过车队扬长而去,奔出老远才缓缓放慢速度。
两匹马是昨日路过一个小镇马市买的,两人都是打定主意好几天了,不能跟个杂役仆人一样靠两条腿赶路了。虽然说是走江湖,但该有的行头不能少了半分。
前几日刚踏上州道,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李天南二人倒没想太多。只是一天走下来,共计数十来拨人从后方一跃而过,马蹄哒哒车轮咕噜作响,喝退路人两旁躲闪,再呼呼绝尘而去人心痒难耐。最关键的是,两人一路走下来,等到黄昏歇息时分,整个人蓬头垢面,从头到脚抖落的灰尘起码有三两,两人一凑,都快小半斤了,全是马蹄践踏起来的扬尘。
出门行走江湖,脸面差了那哪成?于是接下来每过一个村庄小镇,李天南与陈玉节都到处打探哪里有马市,终于在昨于听闻停顿的镇上东边有个马市。
急冲冲赶到马市,李天南与陈玉节都是没骑过马的人,更不懂得鉴别马匹的好坏。二人在马厩里东看西看,各自选中了一匹健壮高大的马,马商立马对二人一阵夸张,说是客人好眼光,挑中了难得的两匹马王。陈玉节对李天南打了个眼色,知晓不过是马商的要价说辞而已,可二人也不知晓马匹市价。陈玉节估摸了会,壮起胆子就着对方的要价拦腰一刀,马商一脸肉疼的表情,手脚却丝毫不墨迹,立马把缰绳递给二人,收走银子。
李天南怀中起先有小二百两,陈玉节身上也揣着那个行事吝啬的便宜亲戚掌柜私下塞来几十两盘缠,两个不愁明日的年轻人花起钱来都不含糊,又在小镇上有买了两顶斗笠,遮挡灰尘。
快马轻裘,策马扬鞭,江湖味儿越来越足了。
前头不远处有个简易凉亭,不过几条木梁柱盖上茅草,再加上几个老树墩或是石柱。这凉亭同样是大奉修葺州道时所建造,相隔二十余里就有一个,供路人行商歇息避雨。
此时凉亭外已经停了三辆马车,几个车夫就靠着货车旁边歇息,就着水囊吃上几口干粮,顺便给马匹喂上一顿干草。凉亭内,一个老者舒展了下身子骨,随便咬了几口面饼咸肉,坐在树墩上轻轻捶打着双腿。
李天南二人将马栓好,取下斗笠,在几个马夫提防的注视下大大咧咧凉亭,一坐在简陋石凳上,同样准备歇歇马力,吃点赶路饿了几次肚子才学会备着的干粮。
老者对着两个年轻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几口干硬的面饼下肚,陈玉节取出水囊,咕哝几口,酒香四散。
老者嗅了嗅鼻子,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感慨之余,更多的是平静祥和,一身算不得上锦衣华服的长衫下,倒显得知足常乐。
李天南还在撕咬着牛肉干,将手中水囊抛给老者,“老先生,不嫌弃的话也来几口?”
老者接过水囊,几小口酒下去,话匣子也打开了:“这人呐,到了年纪不服老不行。这还不是骑马赶路,只是坐在马车上一把老骨头都差点颠簸散了。往前十年,老朽出门做买卖同样是水囊灌酒,打个喷嚏都带着酒味,也是一个十足的老酒虫。可这当家中两个孙子孙女会来扯老朽胡须,能奶声奶气喊爷爷的时候,胆子就小了许多,不仅自己跟货的时候不喝酒,还让伙计们都不能喝了,就安安稳稳的一人不差的回到家中,与妻儿一起过简单日子。”
陈玉节凑了过来,开起了玩笑:“老先生,出门做买卖也不防着点,就我们俩这种骑马佩剑的生人,酒你也敢接过去喝?”
老者哈哈一笑,又是一口酒下去,才将水囊递